其实，大熊并不觉得很悲伤。过去的很长时间里，教授常常兴叹自己的命运，说自己的一生作了太多的孽，死后一定会下地狱不得超生。而现在，说了教授会途径炼狱而至天国，这对教授来说，应该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在那方的世界……在天国里，教授能见到想见的人吗？”大熊说：“教授说他不怕死，也不怕下地狱，但他想要再看一眼故去的亲人爱人；教授说：他们都是善良的好人，一定会上天堂的。”
慕晓语望着天上，现在已经是晚上，天气很好，繁星点点但是没有月亮。透过夜幕，她似乎看见了地球的另一边，在那里现在是白天，可以看见一颗被称为太阳的星球，在太阳的背面，就是被称为天宫的地方。
西方教把那里称为天堂，是远古的诸圣居住的地方。
但是，那里并不是世人所向往的天国，世人所向往的天国，是跟这个空间完全隔绝的另外的空间，普通的肉身是无法穿过通往天国的大门的。就算是死后的亡灵，也只有在天使的引领下才能前往天国。
慕晓语曾经到过天国，知道天国里的一切，她告诉大熊：“在天国里，所有的灵魂都是平等的，干净的连一句争吵不可能出现。”
“那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世界啊！”
“不，绝不是这样的，因为我也曾到过天宫，天宫是跟人间一样肮脏的。争名夺利、尔虞我诈的事情也在那里发生。人身上携带着的罪状，在诸圣的身上也同样存在着，喜怒忧思悲恐惊这些情绪也见于诸圣的身上。”
大熊沉默了，慕晓语说的它只听了半懂。但他明白了一件事：天国远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好。
大熊并不怀疑慕晓语说的，因为慕晓语是苍穹之下最强大的魔法师，因为慕晓语曾经到过天国，把天宫的诸圣拉倒凡间。所以她一定是最了解这个世界以及彼方的世界的人。
大熊文慕晓语：“但是，在天国，所有的灵魂都是平等的，所有的心灵都是纯净而美丽的不是吗？”
慕晓语知道大熊的意思，但是，答案远比它想的要残酷。慕晓语没有犹豫，还是告诉了它：“嗯，是的。那是因为通往天国必须要讲过炼狱，炼狱的火，火焚毁人的一切情欲，到达天国的时候，所有人都是女娲刚刚捏出来的，所有人都是留在伊甸园时候的样子。亚当和夏娃没有吃禁果，伏羲大帝也没有许与众生自由思考的权利。”
这一次，大熊一句也没有听懂，每一个字它都听得懂，但是连在一起，就听不懂了。
大熊没有再问。从别墅方向吹来的风里掺杂着烧焦的辛臭味，微微还能察觉到一丝潮湿的气味。教授已经踏上通往天国的路，救援的队伍虽然到达，但他们所要抢救的，已经不是人命；也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是为了救人而来的。总之不论如何，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都注定要失望是肯定的了。
在路上走了好一会，慕晓语突然停了下来，转身面向别墅的方向鞠躬作揖。
大熊跟九命皇跟着鞠躬作揖。大熊的眸中噙满了泪水，九命皇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它只见过教授一面，会面不过五六分钟就被麻醉了放在手术台上。惊慌失措中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被大熊抱在怀里，一点力气也没有，然后发现自己能理解人类的话语。
关于这些，大熊之前给它讲过。所以它很快就明白曾经发生在大熊身上的事情也在自己的身上发生了。
能够进入人类的社会，能够像大熊一样像人类一样思考，九命皇是特别开心的；所以稍微恢复一点力气，就开始模仿着身边的人，模仿慕晓语，模仿大熊，感受着吹来的风，模仿被吹得乱舞的树叶。
但是，它作为人，作为一种社会性的动物，智力只相当于一两岁的婴儿，所做的事情都只是在模仿，没有自己的思考，也不可能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