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贪(1 / 2)

上一回说到草狗被传至隐士阁背书,只细细看了习剑录一遍,便勉强可从头至尾默写一遍,但离倒背如流的境界却还是差了些许。等草狗再将习剑录翻过一遍,竟当真是合上书本,从末尾最后一字起,细细倒背过去,不说倒背如流,但却也是不差分毫。一本书背完,阁楼上却是发出了一声异响。只因声响不大,草狗并未察觉。一本习剑录已算是倒背如流,草狗看着余下的四本巨著,竟是忍不住好奇一本接一本拿起来翻阅过去。

佛法有云:“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这一季黄花凋零之时,连“般若”为何物都不曾知晓的草狗,硬是将整本《金刚经》一字不落的刻在了自己心里。

而《尉都子录》中记载昆仑仙宫的句子,草狗却是读懂了大半,事后嘀咕一句。“这说的不就是王府么。”

《黄庭经》的句意最是晦涩不明,草狗整篇看完,茫茫不知所以然,当下只是将内容记下,一时之间,草狗也不求通达寓意,只求死记硬背,如抄书一般一字不落的抄进心里。

草狗最后翻完《陋室七言》,这糅合道家、法家等诸子思想,提出“天人感应”“君权神授”“大一统”等主张的此种儒学乃传承自汉朝,北宋改良,大明发展至巅峰。

诸家学问,一夜之间,被草狗囫囵吞下。虽不免有种浓郁的牛嚼牡丹般的痛惜之感,但如草狗此般作学问,却是无意之中消弭了先入为主的弊端,说大了便是契合天道。

几家学问交融并济,交互对草狗的眼界思想带来冲击。而草狗却可自在的独立于外界,不偏颇,不独斥,作冷眼旁观之态。随心所欲的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当真是潇洒飘逸,当真是做天大的学问。

可若真要如此做学问,除了要有草狗这般过目不忘的妖孽天赋,且还要有西凉王府藏书百万的恢弘手笔。

但最重要的是,草狗还需要一名学识冠绝天下,三教九流无所不精,儒释道皆作学问的老师来作引导。

此刻,前二个条件,草狗皆已是具备齐全,独独是缺了一名合适的老师。

西凉王府有一人。

他学富五车,博古通今,可知天地,通鬼神,才情之高足够担当此番重任。

而此人此刻恰好坐于隐士阁二楼。

当草狗倒背《雨亭习剑录》的时候,此人原本运笔如飞的右手猛地一颤,那支质地极佳的关中狼尾豪却是不慎落到了案上,发出一声异响。

“奇才。”韩魁轻轻拾起掉落在案上的狼毫,再没了练字的兴致。将手中狼毫笔往案边以翡翠仿竹纹的笔筒中随意丢去,抽过一张便值半两纹银的柳州生宣,轻轻拭去虎口墨迹。

韩魁身前案上放几片形制完整的龟甲,半截火烛,三片铜板。

龟甲乃是产自通州极富盛名的荆龟,素来背负着水鬼的恶名。韩魁师承天机谷,谷中却是大量饲养此种妖龟。取破壳三日的小龟龟甲用以卜算。据说此种背负人命的妖物最是通灵。

韩魁单手一扬,半截火烛突地点燃,火苗甚是明亮。以明火烤灼龟甲,以龟甲裂纹契合周天十六卦卦数以卜吉凶,乃是天元大陆最为通俗普遍的卜卦之术,却也是最为灵验准确。

片刻,龟甲开裂,纹理清晰。上坤下乾之卦。

“天地交,泰。辅相天地之宜。不错。”韩魁轻笑,对此卦象颇是满意。再一细看,却见原本上坤下乾的卦象突地一变。

“初九爻辞?”

韩魁皱眉,缓缓放下龟甲,摸过案上那几枚已被摩挲光亮的铜板,轻轻掐算。

“拔茅征吉,志在外也。”终于,几十年始终一个表情挂在脸上的韩魁此刻突然有了一丝笑意。

楼上,韩魁一卦毕,心情大好。

楼下,草狗抱着书,对于二楼上的情形,浑然不觉。

此刻草狗重新翻开《雨亭习剑录》,只读着其中讲述的几种练剑之法,愣愣出神。

岳三走之前,曾扬言,这书中记载武功,草狗只可看,却不可练。

既然是西凉王吩咐下来的命令,草狗自然不敢违逆,但此刻草狗心中却是另有算计。

“这书上记载有三种威势无匹的剑罡修炼之法。刘哥也练剑,但却苦于上乘剑谱千金难求,纵然他已是勤修苦练,往往也都是事倍功半。西凉王只说我不可练,却没说我不可教刘哥练?”

草狗心中打算片刻,继续小声嘀咕道:“刘哥剑法有成,他日走马江湖定是大大的安稳。”

当下,心中有了此一番打算的草狗,看书兴致愈高,转眼又将《雨亭习剑录》前后翻阅几遍,不敢有一丝错漏。

而此刻正在北苑小楼里来来回回的刘舫正准备着一大桌的吃喝,只等草狗回来,好好报答草狗白天的那一番救命之恩。忙里忙外的刘舫丝毫没有觉察到,一个巨大的馅饼就要砸在他的头上。

是夜,月如钩。

夜深,草狗沉沉睡去。韩魁起身走到暗窗处,透过折子栏朝草狗望去。

“拔茅征吉,志在外也。”韩魁反复低吟此两句卦文,许久才抬起头自言自语道:“这个‘外’字不知指的是京都的朝廷,还是这片盛景不再,繁华却依旧的江湖。不过无论是那种意思,这第五犬都算得上是天赐奇才。”

第二日,草狗当着岳三的面将《雨亭习剑录》倒着背诵一遍,惊的那向来自觉见多识广的岳三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岳三捧着《雨亭习剑录》,心思却是全然不在剑谱之上,独眼时而看向草狗,时而看向剑谱。

“背是背下了,可曾读懂此书?”

草狗抬起头,怯生生的看了西凉王一眼,摇了摇脑袋。

岳三“嗯”了一声,放下手中《雨亭习剑录》朝草狗挥挥手,示意草狗退下。等草狗走远之后,岳三毫不在意的将手中《雨亭习剑录》随意丢开,两腿一甩,侧躺在了软榻之上。

“听闻昨日你坐于阁中练字,一夜未出?”岳三伸手摸了摸眉心的伤疤,对着空气问了一句。许久,韩魁缓缓从阁楼之中走下来,随身带着的还有一个木匣。

岳三见了韩魁手上的木匣,心中有数,问了句:“昨晚可是又卜卦了?”

“只为这草狗。”韩魁将木匣放在岳三的面前。

“此子能劳你卜上一卦,倒是好大的面子。”岳三活动了一下脖子,伸了个懒腰,却是懒得去打开木匣,随口问了一句。“卦象何解?”

“一夜之间,这草狗不仅能将《雨亭习剑录》倒背如流,而是连带着将《黄庭经》、《尉都子录》、《陋室七言》与《金刚经》一同给背了下来。”韩魁并不回答,反是将他自己昨夜的见闻给说了出来。

岳三再次差点没把舌头咬了,忍不住问了韩魁一个蠢问题:“当真?”

韩魁点头,很是笃定的回了一句:“当真。不过背是背下了,但句读不知,词意不解,五家学说俱是懵懵懂懂,一知半解。”

岳三坐正了身子,想了一会,慎重道:“光是这过目不忘的妖孽本事,这草狗便是万里挑一的奇才了。”

而后,两人沉默片刻,岳三再问:“你的卦象何解?”

韩魁打开木匣,只见木匣之内躺着一片黄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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