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喜良的事件,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陈阳心中激起了层层波澜。那天夜里,陈阳独自坐在子阳寄当行的办公室里,手里夹着一根烟,却迟迟没有点燃。窗外寒风呼啸,他的思绪却比这冬夜的风还要凌乱。
“罗喜良……”陈阳喃喃自语,眼神中透出一丝凝重。
这个名字如同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再加上之前在萝北,中桥隐晦地提醒他,石井和小野正太郎已经对他的娱乐城产生了警惕,陈阳猛然意识到,自己对于萝北石墨矿的谋划,似乎有些过于理想化和简单了。
“我是不是太天真了?”陈阳自言自语道,将那根烟狠狠地掐灭在烟灰缸里,他站起身,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中桥那天说的话。
“陈老板,有些事情,我不方便明说。”中桥当时的表情很微妙,“但是石井先生和小野先生,最近对矿区周边的一些……新变化,很感兴趣。”
陈阳当时就听出了弦外之音。石井和小野正太郎,这两个科美集团的核心人物,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娱乐城。
“感兴趣?”陈阳冷笑一声,“恐怕是警惕才对。”
原先设想通过矿工和管理层的内部操作,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石墨弄出来,现在看来,风险极大,很容易引起科美集团乃至其他有心人的注意。
“太简单了,我想得太简单了。”陈阳用力揉了揉太阳穴,他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脑子飞速运转。科美集团不是一般的企业,背后站着的是小鬼子的财阀。这些人精明得很,怎么可能让自己轻易得手?
“如果真的按原计划行事……”陈阳停下脚步,眉头紧锁,“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轻则计划彻底泡汤,重则牵连到振丰、刀疤他们。这些跟着自己的兄弟,一个都不能出事,自己必须重新审视整个计划,寻找更稳妥、更隐蔽的途径,每一步都需要如履薄冰,加倍小心。
“得换个思路。”陈阳喃喃道,“正面硬来是不行的,得迂回。”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双手揉着太阳穴,石墨矿、科美集团、矿工、管理层……一个个关键词被他圈了出来,然后用线条连接起来。
“问题出在哪里?”陈阳盯着纸上的内容,自问自答,“信息不对称。我对科美的了解,远远不够。”
他需要更多的情报,更深入的渗透。但这需要时间,更需要合适的人。
“小槐在那边,能探到多少?”陈阳思索着,“振丰和刀疤呢?他们和矿工的关系处得怎么样?”
一连串的问题在他脑海中盘旋。他知道,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时间一晃,小年已过,年味儿愈发浓郁。江城的大街小巷都挂满了红灯笼,空气中弥漫着鞭炮的硝烟味和各家各户准备年夜饭的香气。这天下午,阳光难得地穿透了厚重的云层,给这座北方城市带来了一丝暖意。陈阳早早地就在子阳寄当行后面的小院里等着了。
“应该快到了。”陈阳看了看手表,抬头望向院门口。
果然,没过多久,院门就被推开了。振丰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刀疤和几名核心小弟。他们一个个风尘仆仆,脸上还带着旅途的疲惫,但精神头却很足。
院子里堆满了陈阳提前准备好的年货,烟酒糖茶,一应俱全。几只收拾干净的大公鸡挂在墙上,一箱箱海鱼,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案板上,还有成箱的水果、糖果和干货。
“陈老板!”振丰和刀疤见到陈阳,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振丰快步走上前,声音洪亮:“陈老板,我们带着兄弟回来了!”
刀疤也跟着喊道:“阳哥,想死我们了!”
后面的小弟们也纷纷打招呼:“陈老板好!”
“陈老板!!”
“陈老板过年好!”
“辛苦了,兄弟们!”陈阳笑着招呼他们坐下,桌上放着热茶和瓜子花生。
“来来来,先坐下喝口热茶,暖暖身子。”陈阳亲自给每个人倒上茶水。
振丰接过茶杯,一口气喝了大半杯:“舒坦!这一路上可给我们冻够呛。”
刀疤也端起茶杯,感慨道:“还是江城好啊,萝北那地方,冷得邪乎。”
陈阳笑着点点头,目光扫过众人,发现少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嗯?小槐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陈阳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
振丰接过陈阳递来的烟,解释道:“阳哥,小槐那小子,说不回来了。他说过年期间,正是娱乐城生意好的时候,人多眼杂,他得留在那边盯着点,怕出什么岔子。”
“哦?”陈阳扬了扬眉毛,“他自己决定的?”
“是啊,阳哥。”振丰点点头,“我们走之前,他专门找我说的。他说娱乐城刚开业没多久,正是打基础的时候,不能掉以轻心。”
刀疤在旁边接话道:“我们劝了他几句,他执意要留下,我们也就随他了。”
“那他家人怎么办?他不陪家人过年了?”陈阳皱着眉头问道。
刀疤挠挠头:“陈老板,小槐还有啥家人了,现在他是自己吃饱了,全家不饿。”
振丰补充道:“小槐这小子,别看年纪不大,做事挺有主见的。他说陈老板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他不能辜负你的信任。”
“反正他过年在哪里过都是自己,还不如就在萝北了。”
陈阳翘着二郎腿,在旁边抽着烟,听完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家里没有其他人了?”
“有!”振丰点点头,弹了一下烟灰,“他爷爷奶奶都在老家农村,前几年还能来看看他,这几年老人也折腾不动了,江城他是没什么人了。”
陈阳听完点点头,冲着振丰说道,“振丰哥,回头你跑一趟,把给他准备一份年货,让人捎过去农村老家去。”
“另外,顺路看看小槐老家的房子什么样,不行明年帮他爷爷奶奶翻盖一下。”
“好嘞,陈老板!”刀疤在旁边一笑,“这事您不说,我也打算和振丰哥去一趟呢!”
陈阳点点头,话题一转:“对了,萝北那边,最近情况怎么样?矿上有什么动静没有?”
振丰和刀疤对视一眼,刀疤先开口了,语气带着点抱怨:“是啊,我们回来的时候,科美那帮小鬼子,矿区还没完全停工呢,还在那吭哧吭哧干着。”
“还在干?”陈阳眉头微皱,“都快过年了,还不放假?”
“可不是嘛!”刀疤一拍大腿,“我们都纳闷呢。这大过年的,哪有不放假的道理?那帮小鬼子,是不是不过春节啊?”
振丰接话道:“他们日本人好像确实不怎么过春节,但矿上的工人都是咱们中国人啊。这帮鬼子,也太不近人情了。”
陈阳沉吟片刻,问道:“工人们有什么反应?”
刀疤立刻来了精神:“去咱们游戏厅玩的那些工人,一个个都怨声载道的。虽说给的工钱是比平时多,可这大过年的,谁不想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
“就算是倒班,我看那帮工人也是满肚子不情愿,干活都没啥心思了。”
振丰在旁边也重重点点头,“抱怨可多了去了。有的说想孩子想老婆,有的说家里老人没人照顾,还有的说,辛苦干了一年了,连个像样的年都过不了,这活儿干得有什么意思?”
“陈老板,您说这科美集团,到底图什么呀?”一个小弟忍不住问道,“大过年的不放假,多给点钱也不至于啊。这不是明摆着让工人寒心吗?”
陈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们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