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雪落之后,平阳城便陡然冷了三分。
就像忽然从秋初变成寒冬。
叶落近半,衰草枯黄,幸而封地中粮食早些时日便已收获,不然这雪一落,怕是要减产。
平阳的古城墙,青灰巍峨。
于城墙的后方,便是早晨苏醒过来的城市,街上的人显然比前些时日少了许多,身上也包裹的厚厚的,就像是一个个艰难挪动的粽子。
初晨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映照在宋言脸上并未带来多少暖意。
婚床之上多少有些凌乱。
宋言于床边,盘膝而坐,身体当中内力生生不息,一晚上的修行,对宋言的提升是极大的,只是毕竟是两个宗师,在宋言脸上还是挂着一抹肉眼清晰可见的疲惫。
这种疲惫,不是精神上的,而是纯粹身体上的。
一晚上的厮杀,一直持续到凌晨这才逐渐结束,而宗师的战斗力,终究不是寻常女子可比。
吱呀。
房门被推开。
洛天璇手里端着一个盆子,盆子里是热水,手里还拿着一条毛巾,瞧见宋言看过去便笑了笑:“相公,洗把脸吧。”
宋言便收势起身,腰上传来一刹那的闷疼,让他的面庞忍不住微微抽了抽,心中不免有些感慨,看眼下这情况,除非他成就九品甚至宗师,否则想要一对二在厮杀中赢过两个宗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濡湿温热的毛巾扑在脸上,洗掉了面庞上些许油脂和僵硬,刷牙漱口,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
洛天璇身上的喜服已经褪去,换上寻常时间的打扮,简单肃静。
便是洛玉衡,也不知从何处拿来一条凝紫长裙,就这样披在身上,这样色泽的裙子,正常时候的洛玉衡是不怎么会穿的,平日里的洛玉衡多喜欢白色,米黄,浅绿这种淡色。
像是黑色,紫色,便是二号洛玉衡的喜好。
虽说二号洛玉衡性子受到另一个自己的影响,但在穿着打扮上,还是有着明显区分的。
此时此刻,二号洛玉衡面色多少是有些古怪的。
每每想起昨天晚上的荒唐,脸颊便忍不住滚滚发烫。
虽说昨日晚上是以二对一,然除了最开始的时候,宋言集中精力,同洛天璇厮杀了一番之后,余下的大部分时间,几乎都在对付自己。
当然,宋言还是很有分寸的,不会太过分,甚至一只手放在她的腹部,以内力护住。
只是终究没抗住,半夜时分另一个自己便苏醒过来。
天知道在洛玉衡苏醒过来的瞬间,那是怎样一种感受,就像是在平静的湖泊当中投入了一块巨石,巨石虽已沉底,可巨石带起的波纹还一圈圈在湖面上扩散,冲刷着洛玉衡的理智。
更糟糕的是,不是说好了让天璇替换自己的吗,为何还是她在这里?可惜洛玉衡根本没有机会去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宋言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的,一波波将其淹没。
不过只是两刻钟的功夫便已经失去了意识,二号洛玉衡再一次苏醒。
一整个晚上,两个洛玉衡的人格切换了七八次。
当然,这对宋言来说,那便是一种极致的享受。
之前的时候,二号洛玉衡便曾问过她,要不要尝试一下两个洛玉衡轮换的滋味?那时候宋言并未太过在意,只以为这是二号洛玉衡的戏谑之言。
可在真的品尝过其中滋味之后,宋言这才明白什么才是天堂。
在两个人格交换的瞬间,紧绷的身子,每每都让宋言倒吸凉气。
二号洛玉衡脸上的表情是有些复杂的……她知道,自己可以继续存在下去了,至少短时间内不用担心会有消失的风险,昨日晚上七八次的轮换,直接将她的状况恢复到从前。她自然是欢喜的,只是,宋言所用的法子着实是让她无语,饶是她的性子比另一个人格还要更加的叛道离经,静下来之后所感受到的依旧是满心羞耻。
不过,不管怎样这都是最好的结果吧。
这样想着,二号洛玉衡脸上终究还是浮现出浅浅的笑意,起了身,也洗漱了一番,然后行至衣柜面前,准备寻一套新衣服为言儿换上。
现在已经成了婚,洞了房,从此之后她便是言儿的女人了,那侍候自家相公更衣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只是,在衣柜拉开之后,二号洛玉衡的面色却是为之一变,然后一巴掌轻轻扣在脸上,略显无奈的叹着气。
衣柜里还安安静静的蜷缩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光着的女人。
十六七岁的少女,瘪着嘴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那张相当不错的小脸儿上满是委屈,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屋内虽有炭盆,可衣柜里还是很冷的啊。
少女的双手便用力抱着肩膀,娇小的身子在柜子里瑟瑟发抖。
这些人,他们没人性啊,他们就这样把自己丢在了柜子里,甚至都不舍得拿一床被子盖在身上,就这样在外面颠鸾倒凤……尤其是快到凌晨的时候,炭盆里炭火熄了,整个卧房里温度骤降,大衣柜里更是寒气逼人。
她甚至都要怀疑,自己会不会被冻死。
乌莎娜的眼泪是当真快要落下来了,她只是想要过来同宋言寻求合作啊,她相信自己掌握的情报,对宋言至关重要,她有想过在和宋言接触的时候会是怎般情况,却怎地也没想到,居然会落得这般模样。
她是有想过要不要早点出去,却又忍不住的担心,万一这些人正在兴头上,自己扰了他们的兴致,会不会直接被剁了脑袋,毕竟那可是京观狂魔,整个匈奴部落提起凶名,便能让人头皮发麻的存在,自己脖子这么细,肯定扛不住一刀的。
于是乎便只能这样委屈巴拉的蜷着身子,小鼻子一抽一抽的。
妥妥的受气包模样。
呼。
二号洛玉衡略显无奈的吐了口气,然后从衣柜里取出一条迭好的长衫,帮着宋言披上,衣领腰带全都收拾的整整齐齐,这才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旋即看向衣柜里的那个女人:“她怎么处理?”
洛天璇脸颊微红,想到昨日和相公之间的疯狂,很有可能都被这少女看在眼里,便是难以形容的羞耻。
乌莎娜身子又抖了一下,似是感觉到宋言的视线,一只小手下意识从肩膀上挪开,挡住了另一处重要的地方。
宋言也是有些无奈:“给她准备一套衣服先穿上吧,然后一碗热粥,别冻死了。”
果然,咱还是很善良的。
宋言这样想着,便出了门,二号洛玉衡笑了笑跟在了身后,至于洛天璇则是去准备早餐。
凉亭内,刚出炉的包子热气腾腾。
宋言一口下去便是半个,空空的肚子里顿时有了温度。
同宋言豪爽的吃法截然不同,洛玉衡和洛天璇的动作便要优雅很多,纤细的手指在馒头上撕下来一条,塞进嘴巴里,小口小口的咀嚼着,偶尔拿起小碗,轻啜一口米粥,吞咽间,修长的脖子轻轻蠕动,也透出几分妖艳。
至于乌莎娜,则是可怜巴巴的蹲在凉亭角落,两只手捧着一个大瓷碗,一口一口的喝着米粥,稍稍有些烫,但现在的乌莎娜完全没有功夫去在意这些小事儿,直至热流涌入肚子,乌莎娜这才有了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不愧是燕王,当真奢侈,他居然还在米粥里放了糖,甜丝丝的。
说来也可怜,虽说乌莎娜的父亲是一个小部落的首领,然而糖这般金贵的东西,却也是极少吃到的。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时不时会扫过石桌上,热气腾腾的包子,修长的脖子时不时蠕动一下,那包子白白胖胖的,一看就很是美味。
那般模样让宋言都有些无奈了,他看了眼二号洛玉衡:这女人当真是刺客?
咋看起来傻不拉几的?
谁家会用这么傻的刺客吧,她该不会是昨日宴会哪个宾客的家眷,不小心闯进了婚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