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伴随着庄严肃穆的卤簿乐声,圣驾再次回到了兴庆宫中,随驾有皇亲国戚、二王后、文武百官并诸邦酋首。
张岱等未暇朝贺的乐司官员们这会儿也都纷纷被引至宫门前,沿宫道两侧拜迎圣驾。圣人高坐御辇之上,神采飞扬,怡然自得,径直往兴庆宫东南侧的花萼楼而去。
抵达花萼楼后,圣人才行下车来,张开两手向从行于后的宁王、薛王微微一招。二人见状,也忙不迭趋行之前,接着圣人一手挽住一人便向楼上行去。
“至尊仁爱,兄弟孔怀!”
从驾近侧的高力士见状后忙不迭高声呼喊并深伏作拜,众人闻听此言,也都忙不迭高喊呼应。
重复是有力量的,哪怕一句荒诞不经的谎言在洗脑式的重复千遍之后,也能获得拥趸与信众。后世就充满大量病毒式的指鹿为马的营销,通过不断的重复与强调,去颠覆人对美丑善恶的认知。
圣人几十年来不断的强调兄友弟恭,哪怕是假的也变成了真的。而且这份感情也的确就是真的,只要他的兄弟们不再觊觎那至尊的权柄并且流露出类似的尝试与意图,那圣人对他们就会恩宠有加!
在场众大臣们看到这一幕,不乏有老臣想起武周到中宗年间宗室作乱、兄弟阋墙等种种乱象,再看到如今圣人与兄弟们之间亲密无间的画面,一时间也都不免感动不已:“斯是盛德,斯世盛世!至尊仁爱,士庶共戴!”
此时兴庆宫外的朱雀门横街上也早已经聚集了众多的京中百姓,随着圣人与二王一起登上花萼楼,街上群众们也都忍不住纷纷呼喊起来,一边伏地作拜,一边山呼万岁。
张岱这会儿已经又绕到花萼楼外回廊处准备安排乐人登场,当见到圣人只是随便一亮相,便瞬间点燃了现场的气氛,祝颂声如海浪一般一波强过一波,不免也在心中暗自感叹:大丈夫当如是啊!
圣人与二王登楼坐定之后,下方群臣也都各依班列依次登楼,登楼入殿后再作参拜,然后才各自落座。
这其中不乏有第一次登上花萼楼的外州臣子与外邦酋首,落座之后便忍不住开始打量这座华丽的楼宇。
兴庆宫整体规模虽然不比其余两大内那么宏大,但具体到花萼楼、勤政楼,则就并不比其余大内殿堂逊色多少,楼宇本身高大宏伟,建造的样式又比含元殿、太极殿等大殿更显精巧灵动,楼内的装饰也都富丽堂皇,完全符合当今圣人这正值壮年的太平天子的审美意趣。
花萼楼作为专门的宴会场所,舞台的设计也非常巧妙,楼内殿中有一座布置精巧的舞台,可以容纳几十人的歌舞团一起表演,主要用于坐部伎的歌舞表演。
楼外回廊还有一座舞台横架于花萼楼与宫墙之间,这舞台面积更大,属于半露天的形式,用以表演规模更大的歌舞,还有俳优百戏等更加欢闹的节目。
这座外舞台上的表演,不只楼中的王公贵族们可以看到,就连兴庆宫外横街上的百姓们也可以直接仰望欣赏,是真正的与民同乐。
这第一场进演的舞乐《龙池乐》便是在外间的舞台上进行表演,这一次张岱并没有上场掌旌,而是安排了新任的协律郎宋卓。
“六、六郎,我可以吗?”
宋卓第一次当此大任,向北看是圣人与一众王公贵族、文武大臣,向南看则是乌压压的京畿百姓,如此盛大的场面让人看着就头脑发晕,临近上场时,宋卓更是紧张得额头冷汗直沁,有些无助的望着张岱颤声道。
张岱拍拍他肩膀笑语道:“之前演练时,宋郎都举止从容有度,眼下又有什么不同?如果觉得众目灼人,只当是满山松柏、空无一人。”
“可是、可是我若发生什么错误,不是连累六郎你、还有乐司群徒的连日苦功?要不然,还是、还是六郎你……”
话说来简单,宋卓还是有些怯场,甚至想要临场换人,再让张岱上场指挥。
“振作些,不要将所有责任都归总自己一身。我之前初登此类场合时,也如你一般战战兢兢、不能自已,但实话告诉你吧,当满场艳姝翩翩起舞时,又会有什么人关注你的举止得失?”
张岱见宋卓还有些紧张,索性便不客气的打击他一番,大家都是来看美女跳舞,你个乐团指挥只要不自己发癫卖丑,观众们全都懒得搭理你,你又紧张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