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人又看向辛言,“你这丫头,更麻烦。身子成了‘杂音’的筛子,看着暂时稳住了,可底子虚了。再往里走,离那‘芯儿’越近,受到的牵扯越大,保不齐就……”他没说下去,但那意思明白。
辛言脸色白了白,没言声。
灰衣人不再多说,从身旁摸出个巴掌大的、葫芦形的玉壶,又拿出两个同样是玉石抠成的小杯子。他拔开塞子,一股清冽的、带着药香的味儿飘了出来。他往杯子里倒了些琥珀色的液体,不多,刚盖住杯底。
“碰上,算缘分。”他把杯子往前推了推,“这‘石髓’,能暂时压住你们身上的毛病。喝不喝,随你们。”
言今看着那杯子里琥珀色的液体,心里头直犯嘀咕。这来历不明的人,给的东西能随便喝?可那药香味儿往鼻子里钻,他竟觉得右胳膊的刺痛好像轻了那么一丝丝。
他扭头看辛言。辛言盯着那杯子,眼神复杂,像是在挣扎。过了好几息,她忽然走上前,端起一杯,没犹豫,一仰脖子就喝了下去。
喝下去,她闭着眼站了一会儿,脸上没什么表情,可言今瞧见,她皮肤下那隐隐流动的、不稳定的光泽,好像真的平复了一些。
灰衣人看着辛言,眼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然后把目光投向言今。
言今把心一横。死马当活马医吧!他也走上前,端起剩下那杯,学着辛言的样子,一口闷了。
液体入喉,一股温润的暖流顺着嗓子眼往下走,所过之处,那火烧火燎的干渴顿时消了大半。更奇的是,右胳膊那钻心的胀痛,像是被这股暖流包裹住了,虽然还在,却不再那么难以忍受,那蓝色纹路的光芒也似乎黯淡、稳定了些。
“多谢……”言今放下杯子,真心实意地道了声谢。不管这人啥来头,这“石髓”是真管用。
灰衣人摆摆手,把玉壶和杯子收了起来。“只能顶一阵子。”他语气依旧平淡,“真想治本,还得靠你们自己,找到那‘芯儿’,断了那歪掉的‘根’。”
他不再看他们,目光转向那株发光的玉树,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喃喃自语:“当初立这‘规矩’,本是为了省心,为了‘好’。没想到啊,省心省出了麻木,‘好’变成了另一种‘坏’……”他摇摇头,声音低下去,“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老祖宗的话,总忘了听。”
言今和辛言站在那儿,听着这没头没脑的话,心里头却好像被什么东西触动了。是啊,外面那世界,不就是因为谐律器追求绝对的“纯净”和“有序”,才变成了如今这副死气沉沉、却又暗藏污秽的鬼样子吗?
歇了这一阵,又喝了那“石髓”,言今觉得身上有了点力气,右胳膊也能稍微活动一下了。他冲灰衣人拱了拱手:“老哥,大恩不言谢。我们……还得往里走。”
灰衣人没回头,只是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似的。“去吧去吧,路在树下。”
言今和辛言对视一眼,绕过高深莫测的灰衣人和那叮咚作响的玉树,走到溶洞的更深处。果然,玉树后面,石壁上又出现了一个洞口,比来的那个小些,里头黑乎乎的,看不清情形。
言今停下脚步,回头又望了一眼那灰衣人的背影。这人守着这“塔”的入口,看着不像恶人,可他那份超然物外,又让人觉得隔着一层。他到底是友是敌?还是仅仅是个……看客?
辛言拉了他的袖子一下。“哥,走。”
言今收回目光,定了定神。管他是啥,路还得自己走。他深吸一口溶洞里清新温暖的空气,和辛言一起,迈步踏入了那个新的、未知的洞口。
身后,玉树的叮咚声依旧清脆,像是送行,又像是某种无言的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