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况很差,坑坑洼洼,车子颠簸得厉害。
路两边是连绵的稻田,金黄色的稻穗在晨风中起伏。早起的农民已经在田里干活。
开了大约四十分钟,前方出现一个村庄。
村口立着木牌,上面写着“李庄农业生产合作社”。
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早起拾粪的老人和挎着篮子准备去菜地的妇女,都停下了动作,好奇地望着这辆陌生的吉普车。
“就这里。”陈朝阳命令。
王小川没有直接把车开进村,而是依循警卫本能,把车停在村外一片树林边,用树枝简单伪装了一下。他快速扫视了一圈周围环境——土路、农田、树林,视线尚可,进退也方便。
三人步行进村。
刚进村口,就看见几个农民蹲在路边磨锄头、抽烟,看见陌生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投来好奇而警惕的目光。
一条黄狗从巷子里窜出来,冲着生人叫了两声,被主人低声喝止。
陈朝阳上前,询问道:“老乡,请问这是李庄吗?”
这时一个面色黝黑、手掌粗大的老汉放下烟袋,打量着他:“是李庄,你们是?”
“我们是地区农技站的,下来看看庄稼长势。”李赤水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回答,掏出介绍信。
老汉接过介绍信,眯着眼看了半天,其实他识字不多,但那个红印章看起来很正式。
他把介绍信递回去,态度明显缓和:“农技站的啊,欢迎欢迎。我是三队的生产队长,李大山。”
旁边一个年轻些的汉子插嘴:“队长,咱那稻子最近生虫,正好让技术员同志们给瞧瞧?”
李大山点点头,对陈朝阳说:“同志,能带我们去田里看看吗?”
“行啊,麻烦李队长带路。”
李大山扛起锄头,领着三人往村里走。
路上,陆续有社员扛着工具从家里出来,有的匆匆赶去上工,有的则慢悠悠地晃着,见到李大山和陈朝阳一行,有的点头打招呼,有的则侧过脸去,装作没看见。
几个娃娃在土堆边玩耍,好奇地跟在后面一段路,被自家大人喊了回去。
陈朝阳边走边和李大山聊起来。
“咱们村合作社今年收成预计怎么样?”
李大山叹了口气:“唉,这话也就跟你们技术员说说……实话讲,怕是不如去年。”
“哦?为什么?是天气不好,还是……”
“人心不齐啊。”李大山摇头,用烟杆指了指不远处几个磨磨蹭蹭往田里走的社员,
“以前单干的时候,各家种各家的地,那真是起早贪黑,为了自家锅里那口饭。
现在合作社,干多干少都差不多,年底按工分分粮,谁还卖死力气?
就说昨天吧,该给东洼那片稻田追肥,我叫了八个劳力去挑粪,结果只来了五个,那三个……”
他话没说完,一个抱着孩子喂奶的妇女从旁边院子探出头,快人快语地接道:
“那三个?一个说肚子疼,一个说丈母娘来了要帮忙,还有一个干脆说家里房漏了要补,李队长,你这队长当得也太软和了。”说完,她又缩了回去。
李大山脸上有点挂不住,讪讪道:“妇道人家,瞎咧咧……都是一个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能咋办?”
王小川跟在后面,看似随意地走着,眼睛却时刻观察着周围环境、村民的表情和动作。
这是他在警卫工作中养成的习惯。
走进村里深处,陈朝阳的心沉了下去。
眼前是一片连着一片的低矮茅草房,土坯墙被雨水冲刷出道道沟壑。
不少房顶的稻草已经发黑、塌陷,一看就知道多年没彻底翻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