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属下狭隘了。”吴元深深一揖,“属下这就去安排。”
李岩点了点头,“行,那你去安排吧,等有时间了我也过去看看,正好也视察一下下面人的工作。”
翌日,天工院。
这里是整个镇北王府最嘈杂,也最具活力的地方。
铁匠铺里,赤膊的汉子们挥舞着重锤,木工房中,刨花飞舞。
远处,新建的高炉烟囱里冒着滚滚浓烟。
李岩在吴元的陪同下,缓步走入天工院的船舶司。
这里刚刚清理出一大片空地。
无数工匠正围着一堆从镇海港运回来的船只残骸,敲敲打打,议论纷纷。
缴获的那艘敌船主体,则被安置在最中央,由专人看护,任何人不得随意靠近。
“宋大人呢?”李岩问道。
“我们的宋大人正在里面和新来的苏姑娘,为了龙骨的尺寸争论呢!”
吴元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抹看好戏的笑意。
“哦?”
李岩眉毛一挑,兴趣更浓了,“走,去看看。”
二人绕过一排排绘图的桌案,还未走近,便听到里间传来宋应星的声音。
“不行!绝对不行!老夫造了一辈子船,从未见过如此狭窄尖锐的船底!”
“这般模样,吃水太深,稍有风浪便会倾覆!”
“我们是要造出海的战船,不是内河里的小舢板!”
说话的正是天工院的灵魂人物,宋应星。
此刻他吹胡子瞪眼,指着一张图纸,显然是动了真火。
而在他对面,站着一位身穿素雅青衣的女子。
她身形纤细,眉目如画,气质清冷,与这喧嚣吵闹的工坊格格不入。
“宋大人,婉清并非质疑您的经验。”
女子的声音清脆悦耳,吐字清晰:“只是,我们缴获的这艘西夷海船,其船底正是如此设计,周将军的战报中也提及,此船虽受重创,但在转向与航速上,远超我们的福船。”
“那是因为他们的帆索与我们不同!”宋应星坚持道。
“帆索是其一,船体结构亦是关键。”
苏婉清不卑不亢地拿起一支炭笔,在一块小木板上迅速勾勒起来。
“大人请看,我们的福船,船底宽而平,遇浪则如一片叶子,随波起伏,虽稳,却也失了速度,且易被横浪拍击。”
“而此船底窄而深,遇浪则如利刃,能破浪而行。并非来自宽阔的船底,而是来自更低的重心与合理的压舱物配比。”
“只要我们的数算足够精准,完全可以计算出最完美的平衡点。”
她一边说,用算盘飞快地拨弄了几下,得出了一个结论。
“依照我的计算,若采用此种船型,在同等风力与载重下,我方新式战舰的极限航速,至少能比福船提升三成!逆风航行的能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一派胡言!”
宋应星气得满脸通红,“造船是靠尺寸,靠经验,靠老师傅的手艺!岂是靠你这算盘珠子拨弄几下就能定夺的?提升三成?小姑娘,你可知三成航速在海上意味着什么?简直是天方夜谭!”
周围的工匠们也纷纷摇头,显然都站在宋应星这边。
他们敬佩这位新来的苏姑娘聪慧,但造船这种事,一个从未出过海的江南闺秀,又怎么可能比得上一辈子的老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