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绿飞快地走到书桌边,摆开纸墨笔砚,就要给石六娘写回信。
但她很快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放下笔,把奶娘招了过来。
有些东西落在纸上,万一石六娘没能及时销毁,叫别人看见了,容易留人话柄,倒不如口耳相传更可靠些。只要奶娘把消息告诉了胡永禄,后者还能装作是在外头打探消息时偶然听说的,任谁都挑不出理儿来。
奶娘有些好奇地走了过来:“姐儿叫我做什么?”
薛绿把事情原委说了,奶娘一口应下:“这有什么?姐儿只管说,奶娘包管一字不差地传到永禄耳朵里。”
薛绿点头,压低了声音:“古家嫡支的儿子应该快不行了。明后年古家嫡支很可能就要过继嗣子,而在古家族人中,吉安堂那一支的子弟最有可能中选,当中又以古仲平机会最大。”
奶娘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
薛绿为了避免奶娘传话错误,索性就把整件事全部告诉了她。她有上辈子的记忆,还有父亲薛德诚生前提过的德州望族圈子八卦传闻,敢担保故事有九成真。
德州望族古家,上一代因为家主纳了许多美妾,妻妾相争得厉害,还曾闹出过人命。造成的后果,就是古家嫡支当代的家主,与几位庶弟都有多年的仇怨。
这位家主身体不好,相传是年轻时被人算计,落下了病根,而算计他的人,自然与他那些庶母庶弟脱不了干系。
他与妻子生过几个孩子,与妾室也有几个孩子,但如今除了两个外嫁的女儿,就只剩下一个小儿子还活着了,长子次子都死得不明不白。
他小儿子本来聪颖康健,却在外出时遭遇横祸,坠马重伤,苟延残喘到今日,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上辈子,石家离开德州时,半路正好撞上古家出殡,石太太骂了好几声晦气,只有石六娘暗地里担心古仲平会受苦。
家主身体不好,嫡支面临绝嗣危机,而旁支们却步步进逼,企图染指家族的财产家业。若说几个儿子出事,与旁支无关,只怕外人都不会相信,更何况是接连遭遇丧子之痛的古家家主夫妇?
他们都认定,虽然当年妻妾之争,结局是正妻嫡子胜出,可妾室庶子们却始终不肯死心,才会算计着嫡支绝后,好谋夺家业。
有杀子之仇在前,就算古家嫡支面临绝嗣,不得不考虑从族人中过继嗣子,也不可能便宜了仇人的骨肉!
吉安堂这一支,乃是古家上上代家主的嫡出幼子之后,也就是上代家主同胞亲兄弟的后代,与嫡支关系一向和睦。在古家族人之中,与嫡支家主血脉最亲近的,除去那些与其有仇的庶出亲兄弟们,就是吉安堂这一房堂亲了。
古家嫡支家主若真打算过继,只会从吉安堂堂弟的儿子里选人,根本不可能考虑那些有着血海深仇的庶房子侄。
而吉安堂这一支,目前只有两个儿子。其中科举有望的嫡长子是要留下来继承家业的,能够过继出去的,就只有次子古仲平了。
古仲平温和知礼,才貌品性俱佳,正经读过几年书,还有经营家族产业的经验,身体又一向康健。嫡支家主夫妇基本没什么可挑剔的。他们的年纪和身体状况更不能容许他们挑剔太多,犹豫太久。
薛绿知道上辈子古仲平稳稳当当地成为了古家嫡支的嗣子,但她不能跟奶娘实话实说,便索性分析得细致周全一些,把事情解释清楚。
奶娘自然听得信服:“那书铺的后生我也见过,瞧着挺俊秀的,与石家姐儿挺般配。但我以为他也就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有这般大福气!”
可一想到古仲平将来继承了古家家业,石家就有了个显赫的好女婿,石太太、石宝生也会跟着沾光,奶娘便不乐意了:“石家姐儿虽然是个好姑娘,可她若得了这般好姻缘,岂不是平白便宜了石家人?!”
她奶大的姑娘薛绿刚刚退了婚,还不知道姻缘在哪里呢!凭什么石家的女儿就能嫁得如意郎君?!
薛绿听了这话,有些哭笑不得:“奶娘,这些话是说给石六娘听,让她去说服她爹的!”
奶娘怔了怔,反应过来:“所以是……哄人的?古家那个哥儿并不会成为古家嫡支的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