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掉它……”老道如同点化般的声音,再次如同清风拂过。
烬猛地一震!
他开始尝试着,不再去分辨风声中蕴含的情绪!不再去思考这风声代表着什么!他只是单纯地听,如同一个空无一物的容器,去容纳这无处不在的风声!
愤怒的风,哀伤的风,温柔的风……来了,又去了。如同水过无痕,如同云卷云舒。
渐渐地,烬的心,在极致的痛苦和压抑之后,反而奇异地平静下来。那狂暴的混沌火焰,如同被投入了深海的火种,光芒开始内敛、收敛。他倒竖的青铜龙鳞,一片片缓缓平复下来,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紧绷的身体,也一点点放松下来。
他听到了风的声音。
那不再是愤怒,不再是哀伤,不再是温柔。
那是一种……空。
一种容纳万物,却不为万物所动的空。一种经历万千变化,却始终如一的空。一种如风本身,无形无相,无始无终的空。
烬猛地睁开眼!
赤红的竖瞳中,狂暴的火焰已经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澈,如同被山泉洗过的琉璃!他不再看那些狰狞的幻影,不再看那挣扎的烛龙虚影,甚至不再看那即将吞噬青鸾虚影的白光漩涡。
他抱着青鸾,在沸腾的幻影风暴中心,缓缓地、稳稳地盘坐下来。
如同磐石,沉入湖底。
如同枯木,立于风中。
他不再对抗,不再挣扎,不再愤怒。他只是坐在那里,如同风本身,任由那些代表着他最深恐惧、最痛执念的幻影,如同狂暴的潮水,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他的身体,冲刷着他的灵魂。
那些神将的狞笑,撞击在他身上,如同水滴落入大海,无声无息。
那些勒紧的锁链,缠绕过他的身体,如同清风拂过枯枝,不留痕迹。
那绝望的烛龙虚影,在他眼前挣扎嘶吼,却再也无法在他心中激起一丝涟漪。
烬盘坐于风暴中心,眼神空明,心如止水。他仿佛与这镜湖,与这幻境,与这无处不在的风,融为一体。
奇迹发生了。
那些狂暴的、咆哮的、充满恶意的幻影,在一次次徒劳地冲刷过烬的身体之后,开始变得稀薄、模糊。它们如同被阳光照射的晨雾,在无声无息中,一点点消散、瓦解!
神将的狞笑,变成了模糊的光影。
锁链的勒痕,淡化为虚无的线条。
那挣扎的烛龙虚影,也渐渐失去了狰狞的色彩,最终化作一缕青烟,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沸腾的镜湖,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抚平,狂暴的能量乱流迅速平息。刺目的光芒收敛,刺耳的尖啸消失。整个空间,再次恢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静止。
湖面,重新变得平滑如镜。
这一次,湖面倒映的,不再是那条布满裂痕、挣扎咆哮的烛龙。
倒映出的,是一个眼神清澈如水、面容平静如山的青年。他盘坐于湖心,怀中抱着一位沉睡的少女。他的身上,青铜龙鳞依旧闪烁着幽光,却不再有丝毫暴戾之气,反而沉淀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厚重与宁静。
湖面如镜,映照本心。此刻的烬,心湖无波。
老道不知何时已来到烬身前,他枯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笑容。那笑容如同风干的橘子皮,却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欣慰和赞叹。他抚掌轻笑,声音在寂静的湖面上空回荡:
“好!好一个风过无痕,心亦无痕!此乃‘听风’真谛!”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平静的镜湖湖心,毫无征兆地,猛地向下塌陷!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漩涡瞬间形成!漩涡中心,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吸力骤然爆发!
轰隆隆——!
如同沉睡的巨兽苏醒,整个镜湖空间都在剧烈震动!湖水被疯狂吸入漩涡,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在漩涡的中心,一个庞然大物,正从深不见底的湖底,缓缓升起!
那是一具巨大的、通体由青铜铸造的棺椁!
棺椁巨大得令人窒息,仿佛由整座山岳掏空锻造而成!青铜表面覆盖着厚重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铜绿,更刻满了密密麻麻、繁复到令人头晕目眩的古老符文!每一道符文都仿佛拥有生命,在青铜棺椁升起的瞬间,微微亮起,散发出幽暗、冰冷、蕴含着镇压万古恐怖力量的光芒!棺椁的边缘,缠绕着九条粗壮无比、早已凝固成暗金色的锁链!锁链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痕,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禁锢气息!
随着青铜棺椁的升起,一股无形的、浩瀚如星海、冰冷如万载玄冰的恐怖威压,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睁开了眼睛,瞬间席卷了整个镜湖空间!
这威压,带着至高无上的神权意志,带着掌控一切生灭的绝对力量,带着一种令烬血脉都在颤抖、灵魂都在尖叫的、刻骨铭心的熟悉气息!
是昊天!是昊天那独一无二、镇压诸天的神威!
咔咔咔——!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如同死神的低语,在威压中响起。那沉重无比、仿佛能镇压一方世界的青铜棺盖,竟然在昊天恐怖神威的驱动下,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滑开了!
一道深不见底的、纯粹由黑暗构成的缝隙,出现在棺盖与棺椁之间。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纯粹、仿佛能冻结时空、扭曲现实的昊天神威,如同沉睡的巨兽睁开了眼睛,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从那缝隙中汹涌而出!瞬间将烬和老道,彻底锁定!
老道枯槁的身躯在这沛然莫御的神威下,第一次剧烈地颤抖起来!他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到极致,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他死死盯着那缓缓开启的青铜棺椁,灰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昊天……”老道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他……他竟然将本体……藏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