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山下的世界,和八年前似乎没什么不同,又似乎全然不同。我沿着尘土飞扬的公路走了半天,才搭上一辆拉货的破旧卡车。司机是个话痨,听说我要去湘西地界,咧着嘴笑。

“小哥去那边做啥子生意?那边赶尸的传说,听过没?邪门得很!”

我靠在冰冷的棺材板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嗯了一声。

邪门?我这辈子,就是从邪门里爬出来的。

卡车在黄昏时分,把我放在一个岔路口。前面是个笼罩在暮霭里的寨子,吊脚楼黑压压地连成一片。空气又湿又冷,带着一股子草木腐烂的气息。

我刚把棺材在路边放下,准备找个地方过夜,就听见寨子方向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

不是人声,也不是牲畜的声音。是那种,清脆的、有节奏的……铃铛声。

叮铃……叮铃……

伴随着铃铛声,还有一种沉闷的、整齐的跳跃声,咚……咚……咚……,由远及近。

我眯起眼睛,看见从寨子口的薄暮里,走出来一队人影。

最前面的是个女人,穿着靛蓝色的土布衣服,腰肢纤细,手里拿着一个黄铜铃铛,边走边摇。她的步伐很怪,时快时慢,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

而她的身后,跟着七八个“人”。它们穿着黑色的寿衣,头上套着尖尖的黑色布袋,把脸遮得严严实实。双臂平伸,直挺挺地,随着铃铛的节奏,一下一下地向前跳跃。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膝盖不打弯。

月光惨白,照在他们身上,在地上投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赶尸。

我心里冒出这两个字。湘西赶尸,原来真的存在。

那队身影越来越近,铃铛声和跳跃声在寂静的傍晚格外清晰。赶尸的女人似乎也看见了我,以及我身边那口显眼的大黑棺材。她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铃铛声出现了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凝滞。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那排跳动着的行尸,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是一张很年轻,甚至称得上清秀的脸,但皮肤是一种缺乏血色的苍白。眼睛很大,瞳仁黑得过分,里面没有惊讶,没有警惕,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带着死气的平静。

她的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下滑,牢牢地钉在了我身旁的纳川棺上。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手里的黄铜铃铛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响着。

叮铃……叮铃……

那些僵硬的尸体,也齐刷刷地,停在了她的身后

那目光,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一种……丈量。冰冷,专注,带着一种非人的审视。不是看我,更像是在评估我身边这口纳川棺的价值,或者说,威胁。

铃铛声停了,暮色里只剩下风吹过山林的呜咽,以及那几具行尸身上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土腥和防腐草药混合的怪异气味。我们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对峙着,空气仿佛凝固了。

她没有开口询问,我也没有主动搭话。江湖相逢,尤其是我们这种行走在阴阳边缘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最终,她移开了目光,视线重新落回前方空无一人的小路。手中的黄铜铃铛轻轻一摇。

“叮铃——”

清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

她身后那七八个套着黑头套的行尸,如同上了发条的玩偶,僵硬地调整方向,跟随着她的步伐,继续一蹦一跳地前进。咚……咚……咚……沉闷的跳跃声敲打着地面,也敲打在我的心上。

队伍从我面前经过。离得近了,更能看清那些行尸。寿衣是崭新的,但露出的手背皮肤却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青灰色,指甲缝里嵌着干涸的泥土。它们跳跃的动作完全一致,像是被同一根无形的线操控着,没有一丝生气。

就在最后一具行尸即将与我擦肩而过时,一阵阴冷的山风打着旋吹过。

“呼——”

风掀起了那具行尸头上套着的黑色尖顶布袋的一角。

只是惊鸿一瞥。

我看到了小半张脸。那应该是一张年轻男性的脸,但此刻,皮肤是死灰色的,嘴唇干裂发紫。最让人心底发寒的是,他的一只眼睛是睁着的!

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带着血丝的眼白,直勾勾地“望”着前方,没有任何焦点。

风过去,布袋落下,重新将那张可怖的脸遮掩。

我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源自本能的警惕。师父说过,赶尸一脉,秘术繁多,能让尸体行走不腐,已是逆天而行。这些“客人”,远非表面看上去那么“安分”。

那赶尸的女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在我注意到那惊魂一瞥的同时,她握着铃铛的手微不可察地紧了一下,但步伐未停,铃声节奏依旧。

队伍渐渐远去,融入越来越深的暮色,只剩下那有规律的“叮铃”声和“咚咚”声,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越来越远,最终彻底消失。

我站在原地,直到那声音完全听不见,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肩膀上的纳川棺依旧轻飘飘的,但它散发出的那股沉静阴凉的气息,似乎驱散了一些周遭的寒意。

这个寨子,不能进了。

我扛着棺材,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沿着山脚寻找能落脚的地方。最终,在半山腰找到了一处废弃的山神庙。庙很小,门窗破败,神像倒塌了一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蛛网。

但至少,有个遮风挡雨的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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