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斑驳,几乎照不出人影,风化得厉害。
老仆人交了东西,躬身一揖,便转身没入了夜色,一句话都没多说。
苏云关上门,回到书案前,借着烛光打量那面铜镜。
他翻过镜子,镜子的背面刻着一些繁复的云纹。
他用手指细细摩挲,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那些云纹的走向,似乎暗藏着某种规律。
他举起铜镜,对着烛火,不断变换角度。
光线在镜背上流转,某一刻,那些看似杂乱的云纹里,竟浮现出几不可见的细线,纵横交错,像是一张行军路线图。
他立刻拿出白天得到的那张地图残片,和铜镜背面的暗纹比对起来。
地图残片上的山峰,正好能与暗纹中的某一段重合。
而暗纹最终指向的地方,是京城内的一座府邸。
苏云拿起笔,在纸上写下那个府邸主人的名字。
故中书令,张维。
这个名字,苏云在翰林院的档案里见过。他是先帝的宠臣,二十年前就病故了。
而他的外孙,正是如今在朝中默默无闻、与世无争的四皇子。
苏云放下笔,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原来如此。
泄露密道消息给三皇子的,根本不是燕王,而是这位早已故去的张中书令留下的“遗产”。
四皇子借刀杀人,想让三皇子在万寿节上犯下滔天大罪,他好坐收渔利。
而远在北地的燕王,显然也洞悉了这一切。
他送来的这面“镜子”,不是为了帮苏云,而是为了告诉苏云,他知道谁是真正的黄雀。
这是一场隔空的交易。
燕王用这些线索,换取苏云在宫中搅动风云,把水彻底搅浑。
这棋盘上,人人都是棋手,也人人都是棋子。
三皇子以为自己是执棋人,却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了别人的过河卒。
四皇子自以为是黄雀,却没料到天上还有一只盯着他的苍鹰。
而女帝……
苏云看着桌上的“天”字令牌,她才是那个真正俯瞰整个棋局的人。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万寿节那天,选择怎么落下自己的这一子。
是帮三皇子“成事”,引出四皇子。
还是直接掀了桌子,让所有人的算盘都落空。
苏云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夜。
天,快亮了。
万寿节,当天清晨。
天刚蒙蒙亮,苏云官舍的院门就被敲响了。
来的人,竟是翰林院的掌院学士,刘翰林。
他身后跟着两个小吏,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套崭新的绯色官袍,金线绣着云纹,在晨光下微微反光。
“苏修撰。”刘翰林看着苏云,平日里严肃的脸上,竟带着几分郑重,“这是陛下特地命人为你赶制的,让你今日穿着上殿。”
苏云看着那身官袍。
比他状元及第时穿的那身,料子更好,刺绣更精美。
也更重。
刘翰林走上前,亲自拿起官袍,递到苏云手里。
“苏云。”他第一次没有称呼官职,而是直呼其名,“好好穿着。别辜负了陛下的期许。”
苏云接过官袍,入手沉甸甸的,布料丝滑,却感觉有些烫手。
他对着刘翰林,深深一揖。
“下官,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