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敬之招来书吏,亲自挑选了几部书册,又取来一方装裱精美的画轴,用锦布细心包裹,一并交到顾铭手中。
“这些,便当是老夫对你此次府试案首的额外奖赏了。”
顾铭接过那沉甸甸的典籍,入手温润,带着一股古朴的墨香。
他知道,这是真正的雅物,是千金难买的文人至宝。
“学生……谢大人厚赐!”
他再次躬身行礼,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终于缓缓落地。
“去吧。”陈敬之挥了挥手,重新坐回书案之后,“莫要辜负了这一身才华。”
顾铭不敢再多言,对着二人再次行礼,而后抱着书画,恭敬地退出了书房。
当他转身带上房门的那一刻,午后的阳光迎面洒来,温暖而明亮。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只觉得方才那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比考完三场府试还要令人心力交瘁。
书房内,顾铭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一直沉默不语的徐渭,终于按捺不住,他放下茶盏,看向陈敬之,脸上满是费解与好奇。
“敬之兄,你这是何意?你家那两位千金,平日里可是当成眼珠子一般宝贝着,今日怎舍得……就这么许给一个前途未卜的童生?”
陈敬之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浮沫。
呷了一口茶,缓声道:“儿女大了,终究是要嫁娶的。为人父母者,爱其子,则为之计深远。”
他将茶盏放下,目光望向窗外那几株苍劲的古松,眼神悠远。
“我观此子,非池中之物。其诗词之才,堪称百年一遇;其策论之见,更是初具经世之姿。更难得的是,他心性沉稳,宠辱不惊,远非同龄人可比。这等良才美玉,若不早早结下善缘,将来,怕是再无机会了。”
徐渭闻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叹了口气。
“可惜,可惜啊!他竟是拒绝了。”
“错!”
陈敬之却忽然轻笑出声。
“他拒绝得好!”
“哦?”徐渭一愣,更是不解。
陈敬之的指节,在紫檀木的书案上轻轻叩击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试想,他方才刚刚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官媒司,言说要以学业为重。若我一提亲,他便立刻叩首谢恩,那说明什么?”
陈敬之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说明此子,巧言令色,表里不一!其所谓的‘专注学业’,不过是沽名钓誉的托词。其骨子里,依旧是个见利忘义、趋炎附势的投机之徒!”
“这等人,即便才华再高,亦不可托付,难堪大用!我又岂会将女儿,托付给这等心性凉薄之辈?”
“嘶!”徐渭听得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可怜那顾长生,险些就一脚踏入了你的圈套。”
“这并非圈套,而是考验。”陈敬之抚须而笑,眼中满是满意之色。
“他通过了。”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至于想娶我的女儿嘛……他如今还差得远呢。”
陈敬之的目光,再次望向窗外,声音悠悠。
“我陈敬之,乃是先帝钦点的二甲进士。我的女婿,最起码,也得等这小子考上个举人功名,才有资格再来谈论此事。”
徐渭闻言,彻底恍然。
“原来如此,可惜了,可惜了!我家那几个,偏偏都是些混小子!”
……
顾铭来到府衙外,一辆青篷马车已静候多时。
这是知府大人特意为他这新科案首准备的,算是一份额外的体面。
车夫见他出来,连忙躬身行礼,态度恭敬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