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府试一别,兄台一首《破阵子》,可是让我等望尘莫及啊!”
顾铭含笑起身,一一回礼,态度谦和。
“诸位兄台谬赞了,不过是侥幸罢了。”
他与几人碰杯,饮下一口清酒,言谈举止,从容不迫,既不显得疏离,也不过分热络,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席间的气氛愈发高涨,有那好表现的学子,已然开始提议玩些助兴的游戏。
“诸位,光是饮酒未免乏味,不若我等效仿古人,行个酒令,以诗词助兴,如何?”
此言一出,立刻引来一片叫好之声。
这等场合正是展现自身才学的绝佳时机,谁也不愿错过在秦沛面前表现的机会。
酒令的规矩很简单,以“春”为题,轮流作诗,作不出者,罚酒三杯。
提议的学子率先起身,他端着酒杯,略一沉吟,便高声吟道。
“春山初醒黛色轻,晓雾半遮云外亭。”
诗句中规中矩,却也应景。
众人纷纷叫好,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溪水漱石声漱玉,草芽蘸绿写春笺。”
“残红扑簌衣襟满,日斜忽觉春衫薄。”
“一篙撑破青天影,散作春星满钓滩。”
学子们一个接一个地站起,或引经据典,或即兴而发。
终于,鼓声再次停下时,那绣着牡丹的花球,不偏不倚,正好停在顾铭的面前。。
众人的视线,也随之齐刷刷汇聚。
自《破阵子》传遍天临府,顾铭之名,便如雷贯耳。
所有人都想看看,这位府试案首,能否再有惊艳之作。
在万众瞩目之下,顾铭缓缓站起身。
他并未露出为难之色,只是端起酒杯,脸上带着一贯温和的笑意。
他环视一周,不急不缓地开口。
“春风吹满园,宾客笑开颜。”
话音落下,满场寂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脸上皆是错愕之色。
这……
这也能叫诗?
分明就是两句大白话,连打油诗都算不上。
原本期待着一场文采风流的众人,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难受得紧。
短暂的寂静后,场间响起几声尴尬的干笑。
“长生兄……当真是,不拘一格。”
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但灵感这种东西,终究是可遇不可求。
即便惊才绝艳如顾案首,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佳作傍身。
众人心中虽这般想着表示理解,看向顾铭的目光里,终究还是少了几分之前的敬畏。
顾铭对此却毫不在意。
他神色坦然地饮尽杯中酒,重新落座,仿佛刚才那引得满堂错愕的四句白话,是什么传世佳作一般。
……
二楼珠帘之后。
青儿和朱儿两个丫鬟,也是一脸的茫然。
“小姐,这位顾案首……怎么……”
青儿想说“名不副实”,但又觉得不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秦明月却并未如她们一般失望。
她清冷的眸子里,反而荡开一抹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楼下那些人,一个个卯足了劲,恨不得将毕生所学都展露出来,削尖了脑袋想在父亲面前博个好印象。
唯有他。
唯有那个呆子,坦然得仿佛一个局外人。
他根本不在乎旁人的看法,也不屑于用这种场合来证明自己。
那份从容与淡然,在这浮躁喧嚣的水榭之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如此……与众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