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县城的城墙,在晨曦中泛着青灰色的冷光。
初冬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得人脸生疼。
城楼上,两名伪军哨兵正缩在避风的墙垛后面,抄着手,跺着脚。
“老李,听说了吗?昨晚太君那边的电话线好像断了,折腾了一宿。”
年轻的伪军二狗子吸了吸冻出来的清鼻涕,一脸八卦地凑过去。
老李是个兵油子,把破棉帽子往下拉了拉,遮住半张脸,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断了就断了呗,八路那帮土耗子,就会剪电线挖路,也没别的本事。”
“太君那是瞎操心,这平安县城墙高沟深的,借那帮土八路两个胆子,他们敢来?”
老李说着,从怀里摸出半个冷硬的杂粮饼子,狠狠咬了一口。
“赶紧熬吧,等换了岗,去城南老王头那喝碗羊杂汤,那才叫舒坦……”
天色微明,薄雾正在慢慢散去。
老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习惯性地往城外瞟了一眼。
这一眼,原本只是例行公事。
可他的目光刚扫过城外那片平日里寂静无声的小树林,整个人就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瞬间僵在了原地。
手里的半个饼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老李?咋了?见鬼了?”
二狗子见他不说话,也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下一秒,二狗子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瞪出来,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声,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只见城外五百米处的那片树林边缘。
晨雾散去。
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一排排深绿色的钢盔,在晨光下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冷光。
那是人。
密密麻麻、数不清的人!
他们穿着整齐得吓人的军装,端着黑洞洞的枪口,像一群沉默的幽灵,已经悄无声息地运动到了攻击位置。
而在这些人身后。
十几门粗大得不像话的炮管,正昂首挺胸,死死地指着这边。
那黑漆漆的炮口,就像是通往地狱的大门。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惧,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炸开了老李所有的神经。
“敌……敌……”
老李的牙齿剧烈地打着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终于,求生的本能战胜了恐惧。
他猛地转过身,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吼:
“敌袭!!!”
“八路攻城啦!!!”
凄厉的喊叫声,瞬间划破了黎明前的宁静。
“铛铛铛铛铛——”
城楼上的警钟被疯狂地敲响。
紧接着,刺耳的防空警报声拉响,如同野兽的嚎叫,瞬间响彻了整个平安县城。
……
日军守备司令部。
坂本信介中佐正做着晋升大佐的美梦,就被这突如其来的警报声惊得从床上滚了下来。
“八嘎!”
“怎么回事?哪里打炮?”
他抓起指挥刀,连扣子都顾不上扣,光着脚冲出了卧室。
“报告中佐!城外发现大量敌军!”
一名日军参谋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脸色惨白如纸。
“纳尼?”
坂本信介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怒吼道:“哪里来的敌军?土八路吗?有多少人?”
“不……不知道!”
参谋结结巴巴地说道:“城墙上的哨兵说……说全是钢盔!还有重炮!很多重炮!”
“重炮?”
坂本信介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一巴掌甩在参谋脸上。
“八嘎!你还没睡醒吗?”
“土八路哪里来的重炮?顶多是几门土造的没良心炮!”
“传令下去,第一中队上城墙!给我把这群不知死活的土耗子赶走!”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八路军一次常规的骚扰。
毕竟,这几年来,还没有哪支中国军队,敢在白天正面强攻平安县城。
然而。
他的命令还没传达到位。
城外。
陈峰站在炮兵阵地后方的高坡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城墙上乱作一团的日伪军。
他缓缓举起右手,然后重重挥下。
口中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
“开饭。”
“轰!轰!轰!轰!轰!轰!”
大地震颤。
十二门120毫米重型迫击炮,在同一时间发出了怒吼。
那声音不像是开炮,更像是一群远古巨兽在齐声咆哮。
十二枚重达十几公斤的高爆榴弹,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声,划破长空。
那是死亡的呼啸。
坂本信介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到了这股恐怖的声音。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
作为一名受过正统军事教育的军官,他太熟悉这种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