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哥儿打算买些什么,或者去哪儿瞧瞧?双丰街主要卖吃食,都不是啥滋补之物。”
姜异起身说道:
“明年开春在即,想买些好药补补身子。”
贺老浑思索半天,仔细道:
“成!我知道几家药材铺子,不过没甚好东西。异哥儿你要年份足,最好沾几分灵气的,得去‘同仁街’了,那儿有‘真蛊派’设的门面。”
姜异满意一笑,捎带上贺老浑果然没错.
这种琐碎事儿杨峋肯定懒得操办,还得是赤焰峰凡役中的老资历靠谱。
……
……
同仁街落在三和坊内,并无双丰街那般嘈杂吵嚷,愿意来这儿的修士,个个衣着鲜亮,看起来腰包就很鼓的样子。
“北邙岭七成以上的药丸、药材,都出自真蛊派。”
贺老浑边走边说道:
“这座派字头法脉,也是每年招收外门凡役最多的地方。我原本要被送到那儿,幸亏机灵,给管事的塞了人事,才被换到牵机门。”
姜异听着有些迷糊,真蛊派比牵机门可要大上一级。
两者之间的差距,好比三和坊的内外之别了。
怎么贺老浑没去成真蛊派,发配到牵机门,却还觉着庆幸呢?
“害!异哥儿,等下你就明白了。”
贺老浑欲言又止,好似不晓得咋个说明白。
未久。
两人步入同仁街,贺老浑指着最高那幢楼:
“喏,那儿便是真蛊派设的门面了,唤作‘五独堂’。”
姜异望去,其高七层,黑沉沉压在街角,瓦当上蹲着三只陶烧的蟾蜍,乌木门扉雕着蝙蝠蛇虫,瞧着就阴森森。
这会儿已经入夜,可五独堂门口依旧热闹,聚着乌泱泱的人流。
姜异与贺老浑靠过去,听得管事模样的老者正在挑拣,如同贩子选骡马。
“把嘴张开,不错不错,牙齿掉落八颗,说明没偷懒,老实吃完!下旬再来!”
“最近可觉得胃口增加,饭量涨了?十碗饭?不够,再添两碗,可来报销。”
“你这不行!老夫让你睡乱葬岗,多吸阴气!你看看,这虫都被养死,滚滚滚……”
姜异眉头越皱越紧,终于明了贺老浑为何谈到真蛊派畏如蛇蝎。
同仁街的五独堂,原来每月都会无偿施药,甚至还让人牙子搜寻修士过来试药。
“人身养荣丸?血胎易筋丸?听着都不是啥好来路。”
姜异瞥了一眼五独堂打出招牌,每种药丸都显得邪门。
“异哥儿这下算知道了吧。北邙岭的二派三门,就咱们牵机门与上头的照幽派稍微好过日子。
就拿这真蛊派来说,他们的工房是‘虫坑’、‘毒盆’、‘鸩瓮’,专让凡役进去,以血养虫,以身种毒。”
贺老浑心有余悸,他下狠心熬一熬能在赤焰峰干上二十多年,换成真蛊派的外门,恐怕三年五载便要没命。
“你瞅,这些聚在五独堂门口的三和坊下修,要么是贪便宜,吃了施的药,肉身出了问题;要么就被骗来试药……”
姜异心头发寒,果然最怕比较,如此看来赤焰峰淬火房的力工开局,实则也不算差了。
“进去吧,异哥儿。虽然五独堂名声不好,但做生意的口碑相当坚挺,一分钱一分货,绝不掺水!享誉三和坊!”
贺老浑说道。
“两位道友,里面请!”
小厮热情招待,上茶请座,这份好态度主要冲着姜异。
别看两人同样穿着道袍,没甚区别。
但久在五独堂当差,小厮眼力毒得很。
贺老浑两鬓斑白,皮肉衰朽面相却不沧桑,一看就是做工熬得五劳七伤,可谓凡里凡气的穷鬼一枚;
可姜异全然不一样,眉宇蕴着神采,双眸清亮湛然,尤其向外散发的茁壮生机,好似一团团和暖之气,已经浑然没了丝毫的“凡味儿”。
“咱们五独堂的各色药丸,皆依古法秘制。”
小厮笑脸相迎,半弯着腰,极力兜售。
“这‘人身养荣丸’最补元气,服后三日面色红润,十日须发转黑……‘血胎易筋丸’更是妙品,易筋锻骨,坚若精铁!”
你这所谓的“古法秘制”,拿人来炼,不会是比前古还要久远的上古魔修之法吧?
姜异腹诽,随后问道:
“可有茁壮本元之物?”
“啊……这?”
小厮犯难,没料到这位没啥“凡味儿”的少年主顾,竟是练气四重。
众所周知,五独堂大半药丸,皆是用于练气二三重。
毕竟虎狼药性如火,最能锻炼筋骨气血,可以说立竿见影。
但涉及到练气四重的脏腑协理,却不能草率轻易。
五独堂的金字招牌摆在这儿,只有用废过人,从无吃死过人!
“琦儿,你下去吧,这位贵客由我接待。”
刚在大门口挑拣“药材”的管事进来,挥挥手让小厮退开:
“茁壮本元之物名目众多。有的养五脏,有的炼六腑,还有特意作用某一样。
贵客修到练气四重,想必也清楚,易脏炼腑,最关键在于‘协理调和’。
本堂有‘银蚕蜕生蛹’,可以壮肾气,男子服用可增元阳,女子服用可生元阴……”
乌发苍颜的老年管事如数家珍,一口气说了七八种。
姜异听得满足,状似好奇询问道:
“适才阁下提到,五独堂中不止有药材、药丸,还有活虫活蛊?”
老年管事丝毫不厌烦,含笑道:
“不错。主要为‘吞息虫’、‘敛声虫’、‘寻迹虫’之类。至于这‘蛊’,乃门中宝物,价值万金,不会轻传。
贵客若感兴趣,押上对等之物,小老儿可以发信调来。
但只有‘鱼龙蛊’和‘蛇蛟蛊’两样……”
老年管事顿了顿,伸出一掌内外翻动:
“它们皆值百万符钱,而且概不讲价!”
姜异眼角微跳,还得是派字头法脉硬气,产品独特,功效出众。
哪怕开出这般大价,都不怕没人问津。
“劳烦阁下讲了这么多,其中几样我颇感兴趣。”
姜异揣着丰厚符钱下山,腰杆挺直底气十足,缓缓道:
“只是近期要办几桩事儿,想等一切妥当了,再来入手。
阁下看这样能不能行,我留一笔押金,好让五独堂为我存留这些货物十天。
倘若十天之后,我未及时完成这笔买卖,押金便不必再退了。”
管事眯眼打量。若换作旁人,他早当是来消遣的。
但对方小小年纪就练气四重,而且浑身不见丁点儿凡味儿,一看便是修道人物。
“贵客可否告知来历?哪道法脉,哪座门庭?”
姜异拱手回道:
“北邙岭,牵机门,赤焰峰。”
老年管事心下大定,既是有法脉身份的主儿,倒可以通融一二。
“好说,好说。贵客所要之物,拢共值个十六万符钱。五独堂收您两万符钱做押金,您看如何?”
姜异微微颔首。
这十日之期,他要等的正是天书示下。
“待印证了师承机缘,再采买所需资粮。
任他法脉门墙高万丈,我自当踏出一条道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