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缝里都透着疼,每吸一口气,胸腔都像被重物碾过,闷钝的痛感顺着呼吸蔓延。
沈生澜陷在一片漆黑里,意识时沉时浮,全靠一丝求生的念头撑着,没让自己彻底晕过去。
鼻尖不再是地牢里挥之不去的血腥和霉味,取而代之的是清苦的药香,一丝丝钻进来,压下了喉咙里的腥甜。
她猛地睁眼。
素净的床帐顶映入眼帘,料子普通,却洗得发白透亮。
身下的床榻不算软,但比起地牢里潮湿的稻草,已是天差地别。这是间陈设简单的屋子,桌椅擦得干净,墙角摆着一盆半枯的艾草,透着烟火气。
零碎的记忆片段涌上来——地牢的铁链声,南宫祈霁冷漠的脸,官映雪眼底藏不住的狠毒,被她强行关掉的系统,还有密道里那个被铁链锁住、瞳色深紫的男人。
南宫容璟。
以及那场孤注一掷的交易。
她动了动手指,试着感应体内的系统,依旧一片死寂。她松了口气,指尖微微蜷起。
门口传来脚步声,轻而稳。“醒了就好。”
沈生澜抬眼,看见个穿灰色布袍的男子站在门口。年纪不大,面容清俊,只是神色冷淡,那双瞳色偏浅的琥珀眼,正落在她身上,像在查探药材的成色。
“墨大夫?”她开口,声音干得像砂纸摩擦,喉咙发紧。她记得南宫容璟给的紫玉令牌,还有“回春堂”三个字。
墨玄颔首,迈步进来,将手里的黑陶药碗放在床头小几上。他指尖在碗沿碰了碰,动作利落:“外伤已经包扎,内腑受了震荡,得静养。趁热喝。”
沈生澜没多问,撑着身子坐起来,手臂还带着伤后的酸软。她端过药碗,浓烈的苦味直冲鼻腔,她眼皮都没抬,仰头一饮而尽。
苦涩顺着舌尖淌进喉咙,她只是抿了抿唇,没露半分难色。
墨玄的琥珀眼几不可查地眨了下,接过空碗时,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指尖,触到一片冰凉。“有人找你。”
说完,他转身就走,布袍下摆扫过门槛,没留半句多余的话。
沈生澜的心沉了沉。是谁?南宫祈霁的人追得这么快?还是南宫容璟派来的?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轻快许多,带着点跳脱的意味。一个穿锦蓝色劲装的年轻男子探头进来,腰间的镶宝短刀晃了晃,桃花眼亮晶晶的,把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哟,还真醒了?”他笑着走进来,拖了张凳子坐到床边,膝盖轻轻碰了碰床沿,“能从南宫祈霁那阎王手里跑出来,够能耐啊。”
他话说到一半,嘴角勾起个促狭的笑,眼神里的了然藏都藏不住。
沈生澜心里清楚,他定是知道她和南宫容璟的交易。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这人气息轻灵,步伐带风,不像是官府的人,倒更像混江湖的。
“我叫燕侠翎。”年轻男子见她不搭话,也不尴尬,自顾自地介绍,“奉个大人物的命,来看看你死没死,顺便——”他压低声音,往她跟前凑了凑,“给你送点过日子的本钱。”
他从腰间摸出个灰布包,塞进她手里。沉甸甸的,金属的凉意在掌心散开,还夹着几张薄薄的纸片,是银票。
“京城这地方,没钱寸步难行。”燕侠翎收回手,指尖敲了敲凳子,“这些够你租个小院,请个婆子伺候,养伤足够了。要是想走,东南西北随便挑,盘缠也够。”
他没提南宫容璟的名字,话里话外却都是那人的意思。
沈生澜握紧布包,冰凉的银锭棱角硌着掌心。她没推辞,也没道谢,抬眸看向他:“他呢?”
燕侠翎挑了挑眉,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随即笑出几分玩味:“怎么?还惦记上了?那位爷的事,我可不敢多嘴。”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不过他肯给你令牌,又让我送钱来,至少你这条命,暂时是安全的。”
他顿了顿,笑容里多了点深意:“京城这潭水浑得很,能不能站稳脚跟,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话音刚落,他身形一晃,像阵风似的掠出房门,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好好养伤”。
房间里又静了下来。
沈生澜低头打开布包,里面是几锭雪花银,几张面额不小的银票,还有个小瓷瓶,瓶身刻着“金疮药”三个字。想得倒周全。
她把布包系好,塞进枕下。
南宫容璟这么做,是答谢,是封口,或许还有点看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