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侠翎剥花生的动作停了一下,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兵部郎中?赵启明?他可是官敏中的门生。”他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看向沈生澜,“行啊,耳朵挺灵。”
沈生澜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只问:“有用吗?”
“有没有用,得查了才知道。”燕侠翎站起身,“不过,算你立了一功。爷说了,让你安分待在回春堂,外面的事,自有他去料理。”
这看似是保护,实则是将她牢牢按在这个“信息收集点”上。
沈生澜抿了抿唇,没说话。
又过了几日,京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带着倒春寒的冷意。
回春堂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官映雪身边的贴身嬷嬷,姓钱。
钱嬷嬷穿着绸缎袄子,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愁,一进来便对墨玄道:“墨大夫,我家小姐近日心疾又犯了,夜不能寐,听闻回春堂药材地道,特命老身来求几味安神静心的药材。”
她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在一旁分拣药材的沈生澜,带着审视和一丝隐藏得很好的轻蔑。
沈生澜脊背微微一僵,随即恢复自然,仿佛没有察觉那目光。
墨玄依旧是那副冷淡样子,开了方子,让沈生澜去抓药。
沈生澜依言照做,将包好的药递给钱嬷嬷时,手指平稳,没有一丝颤抖。
钱嬷嬷接过药,却并不离开,叹了口气,对墨玄道:“唉,也是造化弄人。本来我家小姐与晋王殿下佳偶天成,偏偏……唉,有些人不自量力,痴心妄想,到头来害人害己,连累家族,真是罪过。”
这话指桑骂槐,恶毒至极。
小学徒吓得大气不敢出。
墨玄皱了下眉,还未开口。
沈生澜却忽然抬起眼,看向钱嬷嬷,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嬷嬷说的是。痴心妄想,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确实容易招致祸端。只是不知,这祸端,最终会应在谁身上?”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无比,带着一种莫名的穿透力。
钱嬷嬷被她看得心里一突,那眼神太过平静,也太过锐利,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伪装。
她强自镇定,扯出一个假笑:“姑娘说的是什么,老身听不懂。药已拿到,告辞了。”说完,几乎是有些仓促地转身离开。
墨玄看向沈生澜,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沈生澜已经低下头,继续分拣药材,仿佛刚才那句带着锋芒的话不是出自她口。
她知道,官映雪派钱嬷嬷来,未必是真的需要药材,更多的是试探,是示威,是想看看她这个“逃犯”过得有多凄惨。
可惜,要让她失望了。
当晚,燕侠翎听说此事后,哈哈大笑,拍着腿道:“怼得好!那老虔婆,仗着官映雪的势,没少狗眼看人低!你倒是没给爷丢脸!”
沈生澜没理他。
燕侠翎笑够了,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不过,你猜怎么着?就因为你那句话,那老虔婆回去添油加醋一说,官映雪气得当场摔了一套茶具,心口疼倒是真发作了,南宫祈霁在宫里都被惊动了,连夜赶回府里陪着呢。”
沈生澜擦着桌子的手顿了顿,眼底没有任何波澜。
“爷让我告诉你,”燕侠翎语气正经了些,“官家最近不太安分,让你最近小心些,没事别出回春堂。官敏中那条老狗,鼻子灵得很。”
沈生澜放下抹布,看向窗外连绵的雨丝。
同盟?不,她只是南宫容璟棋盘上一颗比较特别的棋子。他用她收集信息,对付政敌,或许,也在用她牵制南宫祈霁。
而她,则在利用他的庇护和信息网,活下去,并寻找复仇和查明真相的机会。
各取所需。
只是,这被迫的同盟,能维持多久?当她的价值被榨干,或者当他觉得她不再可控时,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
雨点敲打着窗棂,发出沉闷的声响。
沈生澜深吸一口带着潮湿和药香的空气,将掌心一枚不知何时攥紧的干硬茯苓,慢慢碾成了粉末。
无论多久,在那之前,她必须变得更强。强到足以摆脱棋盘,成为执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