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别庄的日子,表面平静如水。
沈生澜的腹部日渐隆起,胎动也愈发有力,像只不安分的小兽,时时提醒着她身体里正在孕育的生命。她依旧每日散步、看书、跟着陈伯认些草药,甚至开始尝试用庄里自产的简单药材,配制些驱蚊安神的香囊。
墨玄大部分时间仍泡在药房,偶尔外出采药,行踪不定。
庄子里除了陈伯,最近还多了个负责浆洗和粗使的哑婆子,是墨玄从附近村里找来的,据说孤苦无依,人也老实木讷。
这日傍晚,天色阴沉,闷热无风,竹林静立,仿佛凝固的墨绿色屏风。
沈生澜胃口不佳,只用了半碗清粥,便觉胸口烦闷,想到院中透透气。
陈伯正在灶房收拾,哑婆子低着头在井边浆洗衣服,木棒捶打衣物的声音规律而沉闷。
沈生澜扶着腰,慢慢踱到院中那棵老槐树下。
树影婆娑,光线昏暗。她刚站定,忽觉脚下一滑,似乎是踩到了什么圆滚滚的东西。怀孕后身子笨重,平衡大不如前,她惊呼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电光火石间,她脑中一片空白,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用手护住肚子!
预期中重重摔落的疼痛并未传来。一只坚实的手臂从旁侧猛地伸出,稳稳托住了她的后背,另一只手则及时抓住了她挥舞的手臂,帮她稳住了身形。
沈生澜惊魂未定,大口喘息,抬头对上一双浅淡的眸子。是墨玄。他不知何时回来的,此刻正站在她身侧,眉头微蹙。
“没事?”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托在她背后的手并未立刻松开。
沈生澜摇摇头,心脏还在狂跳,后背惊出一层冷汗。她下意识低头看去,脚下滚落的,是几颗沾着泥土的、圆溜溜的野果子,像是刚从树上掉下来不久。
“多谢。”她稳了稳心神,站直身体。墨玄这才收回手。
陈伯和哑婆子闻声赶来。
陈伯一脸紧张:“沈姑娘,您没事吧?”哑婆子则惶恐地摆着手,咿咿呀呀,指向地上那些果子,又指向槐树,似乎在解释是自然掉落。
沈生澜目光扫过那些果子,又看了看哑婆子那双因为常年劳作而粗糙、此刻却微微蜷缩的手,心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疑虑。
这果子……掉落的时机未免太巧了些。但她没有证据。
“无妨,只是滑了一下。”她淡淡道,目光却若有所思地又在哑婆子身上停留了一瞬。
墨玄没说什么,弯腰捡起一颗果子,放在鼻尖嗅了嗅,又用手指捻开果皮,看了看里面的果肉。是常见的野山楂,无毒。
“地面不平,小心些。”他将果子丢开,对沈生澜说了一句,便转身回了药房。
此事看似揭过。但沈生澜心里的那根弦,却悄悄绷紧了。
接下来几日,她更加留意庄内的动静。
陈伯一如既往,沉默寡言,尽心打理庄务。
哑婆子也依旧是那副木讷样子,埋头做事。
直到三天后的午后。沈生澜孕中渴睡,小憩醒来,觉得口干舌燥,便起身想去倒杯水。桌上放着陈伯午后送来的温水壶和茶杯。她拿起水壶,正要倒水,动作却猛地顿住。
水壶的壶嘴边缘,靠近手柄的内侧,沾着一点极细微的、不同于水渍的淡黄色粉末。若不仔细看,几乎无法察觉。
沈生澜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她不动声色地放下水壶,假装整理衣袖,目光飞快扫视屋内。一切如常。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不能打草惊蛇。
她走到窗边,假装欣赏外面的竹林,眼角余光却密切注意着院中的动静。哑婆子正在晾晒衣物,动作缓慢,背影佝偻。
过了一会儿,沈生澜端起那只茶杯,走到窗边的花盆前,假装失手,将杯中的水尽数倒进了花盆的泥土里。然后她拿着空杯和水壶,走出房间,对院中的哑婆子比划着,表示水壶空了,想去灶房添点热水。
哑婆子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又继续低头晾衣服。
沈生澜端着空壶,慢慢走向灶房。经过哑婆子刚才浆洗的那盆水时,她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身子一歪,手中的水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壶嘴恰好磕在石阶上,磕掉一小块瓷片。
“哎呀!”沈生澜轻呼一声,蹲下身去捡。
哑婆子闻声看来,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快步走过来,咿呀着示意她别动,自己来收拾。
沈生澜却抢先一步,捡起了水壶和那块掉落的瓷片,手指“无意”地抹过壶嘴内侧,将那点淡黄色粉末沾在了指尖。她站起身,对着哑婆子露出一个歉意的笑,比划着说壶摔坏了,不要了。
哑婆子看着那摔坏的壶,眼神闪烁了一下,最终还是低下头,默默收拾地上的碎片和水渍。
沈生澜攥紧指尖,转身快步走向墨玄的药房。
墨玄正在研磨药材,见她脸色不对匆匆进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沈生澜摊开手掌,将指尖那点微乎其微的淡黄色粉末展示给他看,压低声音,快速将刚才的发现说了一遍,包括之前那“意外”滑倒的野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