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玄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他取过一张干净的桑皮纸,小心地将那点粉末刮下来,又取出几个小瓷瓶和试毒的银针、药水,仔细检验起来。
药房里弥漫着一种紧张的寂静。
良久,墨玄放下手中的器具,抬眼看她,琥珀色的眸子里凝着一层寒霜。
“是‘碎肠散’。”他声音低沉,带着冷意,“微量,混入水中无色无味,短期服用无碍,但会逐渐侵蚀肠胃,令孕妇体虚血亏,生产时……必致血崩。”
沈生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四肢瞬间冰凉。血崩……在这个时代,几乎就是母子俱亡的代名词!
好毒辣的手段!不是立刻要她的命,而是要让她在最脆弱的时候,一尸两命!
是谁?官映雪?还是南宫祈霁?他们已经查到这里了?
“那哑婆……”沈生澜声音微颤。
“她不是哑巴。”墨玄肯定地说,“我查过,她舌根无恙。应是装的。”
伪装潜入,长期下毒,心思缜密,手段阴狠。
沈生澜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冰冷的杀意。她抚上自己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那个无辜生命的跳动。
想害她的孩子?
“墨大夫,”她看向墨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碎的决绝,“帮我。”
墨玄看着她眼中那簇冰冷的火焰,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今夜。”
是夜,月黑风高,竹影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掩盖了所有细微的动静。
哑婆子居住的柴房门外,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贴近。是墨玄。
房间内,假哑婆正对着一面模糊的铜镜,小心翼翼地往脸上涂抹着什么,似乎在修复易容。她神情专注,完全没注意到门栓正被薄刃一点点拨开。
就在门栓即将被完全拨开的刹那,另一道纤细的身影,如同蓄势已久的母豹,从窗外的阴影里猛地蹿出,手中握着一根削尖了的、坚硬的竹竿,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假哑婆的后心狠狠刺去!
是沈生澜!
她等不到墨玄动手,她要亲手解决这个想要她和孩子性命的毒妇!
假哑婆反应极快,听到身后恶风不善,猛地向旁一滚,竹竿擦着她的肋下划过,带出一道血痕,火辣辣地疼。
她惊骇回头,对上沈生澜那双在黑暗中燃烧着仇恨和杀意的眼睛。
“你……”她刚吐出一个字,墨玄已破门而入,手指如电,直点她周身大穴!
假哑婆身手不俗,仓促间格挡,与墨玄瞬间过了几招,招式狠辣,全然不似农妇。但她毕竟失了先机,又顾忌着外面的沈生澜,很快便被墨玄制住,点了穴道,瘫软在地。
墨玄扯下她脸上粗糙的伪装,露出一张三十多岁、面容平凡却眼神凶狠的女子的脸。
“谁派你来的?”沈生澜走上前,竹竿尖锐的一端抵在女子的咽喉,声音冷得像冰。
那女子啐出一口血沫,眼神怨毒地盯着沈生澜的肚子,狞笑:“你……和你肚子里的野种……都不得好死……”
沈生澜手腕用力,竹尖刺破皮肤,渗出血珠:“说!”
女子咬紧牙关,显然受过训练,不肯开口。
墨玄上前,指尖寒光一闪,一枚细如牛毛的金针扎入女子颈后某处穴位。女子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眼球凸出,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嗬嗬声,却连惨叫都发不出。
“搜。”墨玄对沈生澜道。
沈生澜强忍着不适,在女子身上快速搜查,最终在她贴身衣物缝制的暗袋里,找到一小块质地精良、边缘绣着缠枝莲纹的绢布碎片,以及一个空空如也、曾装过“碎肠散”的微小蜡丸。
缠枝莲纹……沈生澜瞳孔骤缩。这是官家女眷常用的纹样!
“官映雪……”她捏紧那块绢布,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果然是她!
墨玄拔出金针,那女子已如同烂泥般瘫倒在地,眼神涣散。
“处理掉。”墨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说要扔掉一袋垃圾。
沈生澜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刺客,又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化为坚冰。
“好。”
夜色更深,竹林依旧沙沙作响,掩盖了柴房里发生的一切,也掩盖了悄然滋长的、更加冷酷的决心。
危险从未远离,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逼近。而沈生澜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能再有任何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