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永定门的瞬间,仿佛穿越了一层无形的界限。外界的光线、声音、气息,都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变化。
门内,是一条笔直、宽阔的超乎想象的御道。地面以某种温润的青色玉石铺就,历经无数岁月与足迹的打磨,光可鉴人,却又带着历史的厚重。御道两旁,每隔十丈,便矗立着一尊高大的青铜异兽雕像,或狰狞,或威严,或祥瑞,形态各异,皆散发着淡淡的灵气波动,显然不仅仅是装饰。
鳞次栉比的建筑群沿着御道向城市深处延伸,一眼望不到尽头。楼阁亭台,飞檐斗拱,无不极尽精巧与宏伟。有高达数十层的酒楼,彩绸飘扬,丝竹之声隐隐传来;有占地广阔的坊市,人声鼎沸,商贸繁荣;更有许多深宅大院,门禁森严,朱门紧闭,仅从那高耸的围墙与门前肃立的家丁护卫,便能感受到其主人的不凡。
然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依旧是那无处不在的、浩瀚而复杂的气息。
朝歌上空,那淡金色与玄黄色交织的人道气运云海更加清晰,仿佛触手可及,其中蕴含的磅礴意志,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与渺小之感。但这股气运并非纯净无瑕,深处那几缕灰黑色的“枷锁”在城内感知更为明显,它们如同寄生在巨树内部的蛀虫,悄然侵蚀着这份煌煌之力。
与此同时,整个朝歌城仿佛一个巨大无比的活体阵法。地脉灵气的流转被严密地引导、控制,形成了一张覆盖全城的无形网络。走在街道上,能隐约感觉到脚下传来的、如同脉搏般有规律的轻微震动与能量流动。无数或明或暗的阵法节点,隐藏在建筑的飞檐、地砖的纹路、甚至空气的流动之中,共同构成了这座人族第一雄城的防御与运转体系。
繁华,鼎盛,森严,却也……暗流汹涌。
姬北辰一行人沿着御道,在那名态度已然变得毕恭毕敬的礼官引领下,向着城内专门接待四方诸侯、使臣以及重要宾客的“迎宾苑”行去。
一路行来,看似平静,但姬北辰的星瞳与超常的灵觉,却敏锐地捕捉到了无数道从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
有来自街边商铺二楼窗后的窥视,有来自深巷阴影中的短暂停留,有来自高空飞掠而过的灵禽背上的扫视,更有许多道直接源自那些深宅大院之内、带着审视、好奇、算计乃至淡淡敌意的强大灵识,如同无形的触手,在他们身上悄然拂过。
这些目光与灵识,有的属于朝歌本土的权贵世家,有的属于各方潜伏的势力眼线,有的则气息晦涩难明,带着古老或诡异的韵味。显然,城门那一指破阵的动静,已然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层层涟漪,让无数隐藏在朝歌这座巨大迷宫深处的“鱼儿”,都将注意力投向了他们这群初来乍到的西岐来客。
“哼,一群藏头露尾的鼠辈!”王枭感应不如姬北辰敏锐,但也察觉到了不少不怀好意的窥探,不由得冷哼一声,巨斧下意识地握紧。
云渺儿则低声对姬北辰道:“朝歌水深,龙蛇混杂。除了明面上的人皇朝廷、各方诸侯势力,还有传承久远的古神裔家族隐藏其中,更有阐、截二教乃至西方教的触角延伸。姬公子今日之举,锋芒过露,虽震慑宵小,却也必然引来更多关注,乃至……嫉恨。”
姬北辰神色平静,仿佛对那些无处不在的窥视毫不在意,只是淡淡道:“锋芒该露时便露,藏拙未必能得安宁。既然已入局,不妨让这水,更浑一些。”
他心中清楚,在朝歌这种地方,一味地隐忍退让,只会被视为软弱可欺,引来更多的试探与欺压。适当地展露实力与锋芒,划定底线,反而能省去许多麻烦,也能让某些潜在的敌人,在动手前多掂量几分。
迎宾苑位于朝歌内城相对安静的东区,占地极广,由数十座独立的院落组成,其间假山流水,亭台楼阁,景致颇为雅致,灵气也比外城浓郁不少。显然,这是朝歌用来招待贵宾的地方。
那名礼官将姬北辰等人引至一座名为“星辉苑”的独立院落前,态度愈发恭敬:“姬世子,这便是为您安排的居所。此苑清静雅致,灵气充沛,最是适合静修。一应仆役侍女皆已配备齐全,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院中管事。”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按照惯例,质子需在三日之内,前往礼部与宗正府完成正式报备,并……觐见陛下。具体时辰,稍后会有人前来通知。”
说完,他再次躬身行礼,然后匆匆离去,仿佛一刻也不愿在此多待。
星辉苑确实规格颇高,三进的大院子,房间宽敞明亮,陈设典雅而不失华贵,甚至配有专门的小型演武场与静室。院中仆役侍女约有二十余人,训练有素,举止得体,但个个低眉顺眼,几乎不与姬北辰等人进行任何多余的交流。
将星火卫安顿好后,姬北辰与王枭、云渺儿在正厅稍坐。几乎是他们刚坐下不久,院外便传来了通报声。
“西岐故人,柳玄,求见世子。”
姬北辰眉梢微挑:“请他进来。”
很快,一身华贵锦袍、笑容满面、气质越发圆滑的柳玄便走了进来。与之前在驿站相遇时相比,此刻的柳玄,眼中少了几分当初的随意与探究,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热情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柳兄,别来无恙。”姬北辰拱手为礼,语气平和。
“哎呀,姬世子!一别多日,世子风采更胜往昔,不,是惊世骇俗啊!”柳玄快步上前,脸上堆满了笑容,语气比之前热络了十倍不止,“方才在永定门前那一指,当真是石破天惊!柳某在远处观望,心中震撼,难以言表!如今这朝歌城内,恐怕无人不知西岐星君之名了!”
他这番话虽是恭维,却也透露出一个信息——他一直在关注姬北辰的行程,甚至可能目睹了破阵的过程。
“柳兄过誉了,侥幸而已。”姬北辰请柳玄落座,吩咐侍女上茶。
柳玄接过茶盏,却未急着喝,而是压低了声音,脸上笑容收敛了几分,带上了一丝郑重:“世子,你我相识于微时,柳某便直言了。今日之举,固然大涨西岐声威,却也……将世子您推到了风口浪尖。”
他目光扫视了一下四周,尽管知道苑内仆役未必可信,但还是下意识地谨慎道:“朝歌看似繁华鼎盛,实则暗流汹涌,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世子今日显露的潜力与手段,已经让许多人坐不住了。”
“哦?愿闻其详。”姬北辰神色不变。
“首先,是那些自诩血脉高贵、传承久远的‘古老家族’。”柳玄声音更低,“他们大多与古神裔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本身就是古神裔在世俗的代言人。他们信奉力量与血脉,视新崛起的势力为威胁,惯用各种阴损手段打压。世子您在归墟之眼……嗯,还有之前破坏了他们不少好事,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在朝歌,他们的势力根深蒂固,需万分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