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里传来潘思源略显疲惫的应答声,背景隐约有救护车鸣笛与人群嘈杂的模糊声响。
“穆县长要你赶紧给他回电话。”方士波压低嗓音,目光扫过走廊尽头穆曾立紧闭的办公室门,“现在情况很棘手,吴爽写的报告彻底激怒他了。”他手指无意识绞着衣角,突然瞥见自己倒映在玻璃窗上的影子——领带歪斜,鬓角汗湿,活像只被猎犬追赶的狐狸。
潘思源正在违建拆迁现场,他组织人员对一违章建筑进行拆除。
这是一栋两层的楼房,建设得非常的别致。外墙贴着淡蓝色的马赛克瓷砖,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像一片凝固的湖水。
二楼的阳台上,几盆不知名的花儿正肆意绽放,红的、粉的、紫的,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屋顶是斜坡式的,覆盖着红色的琉璃瓦,瓦片排列得整整齐齐,仿佛是给楼房戴上了一顶华丽的帽子。
此刻,拆迁的机器正缓缓靠近,这别致的楼房即将在轰鸣声中化为一片废墟。
楼前家主像两头发疯的野兽,疯狂阻挠着拆迁。
男的如箭一般冲到挖掘机前,张开双臂,身体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声嘶力竭地吼道:“不能拆!谁拆我跟谁拼命。”说着,他脱掉衣服,露出满身纹着青龙的膀子。
另一名女的则直接躺在地上,来回打滚,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泪水和泥土,手中紧握着农药瓶,声嘶力竭地叫嚷:“拆了我就喝农药,让你们背人命!”
几名工作人员见状,急忙冲过去,有的试图拉开挡在挖掘机前的家主,有的则蹲下身子,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地上打滚的家主,现场一片混乱。
潘思源现场指挥着,吩咐工作人员,把两人家主拉走,并通知救护车来抢救喝药人员。
正在这时,方士波打来了电话,潘思源拿着手机到了一个偏静的地方,接通电话。
潘思源听到方士波这样说,这个结果也是他所预料到的,但是一听说,穆曾立发火了,心里还是一揪,不禁紧张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拨通了穆曾立的电话。
“潘思源你是干什么吃的,连个党委会你都开不好,意见不能统一,你还想当书记,我看能力不行啊。这是什么报告,可行性报告不可行,这传出去不是笑话吗。那个叫吴爽的,你想办法把他弄走,最好不要留在体制内,这样的人,终究要坏我们的大事啊。那个报告你让人,重新写吧,赶紧给我送过来。”
穆曾立大发雷霆,声音如炸雷般在听筒里轰响,震得潘思源耳膜生疼。
“你立刻给我解决好这些事,要是再出岔子,你这乡长也别当了!”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电话这头,潘思源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