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天晚上,她无意间在他书房看到的、即将下发的新版员工合同里,那条眼熟得刺眼的、完美规避了N+1赔偿的条款——正是让她栽了大跟头、败诉丢工作的那条——赫然在列。
那一刻,心口像是被最信任的人用冰锥刺穿,痛得她浑身发冷。
她向闺蜜和母亲诉说,她们给出来的答复也深深的刺痛着她。
“在商言商,他也是为了公司发展。”
“你以后是老板娘,也是受益人。”
“除了这点,他简直是完美男友,错过他你还能找到更好的吗?”
她也试图说服自己忍一忍,算了,不要那么较真。
可那根刺,只要看见他,就在心里反复搅动,提醒她那份“完美”下的冰冷算计。
她第一次彻底抛开所有现实的考量,直视自己的内心——她做不到。
所以,谈恋爱是为了什么?
于真真抬起头,看向西窗的凌霄花。
这样美的地方,又问这样的问题,绝不是她想的那么悲哀。
突然,她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破碎后的通透,眼里却绽放出异常明亮的光彩,她清晰地回答:
“谈恋爱是为了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能与自己同频共振的人,快乐有人分享,悲伤有人分担,让平凡的日子闪闪发光。”
纵然见识到了爱情里的冷,她依旧相信爱情的美好。
但是为了学会放下,为了在撞南墙头破血流之后,还能有勇气收拾好自己继续往前走,她选择了自己从不敢做的事,想突破自己。
但是到底突破什么,她心中又找不到答案。
民宿老板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个真正愉悦而了然的笑容,他郑重地说:
“恭喜你,通过了面试。”
于真真也只是凭着一股心气赌了一把,竟真让她赌对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轻松感涌上心头,仿佛迈过了某道无形的坎。
接下来,办入住异常顺利,接过老板递来的复古黄铜钥匙牌,被他引着穿过挂满凌霄花的廊道,送到内院一间独立的房门口。
老板离开时,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对于真真说:“于小姐,你的心算能力非常厉害。不过我建议你晚上最好还是温习一下怎么用算盘。我只是这里的接待经理,你能否真的在这里住下来,还需要明天亲自和我们老板面试一回。”
于真真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尴尬,强撑着脸上的微笑:“……好,谢谢提醒。那个……能麻烦您一会儿把那个算盘借我用用吗?”
好吧,她承认,她只会心算,根本不会打算盘,刚才不过是取巧钻了个空子。
老板了然一笑,说一会儿送过来,点点头离开了。
于真真推开房门,房间内部的装修再次让她震惊——极简的北欧风搭配着质感极佳的中式老物件,床上用品是某个意大利奢侈品牌的经典系列,洗漱台上的用品全是法国小众贵妇牌……
这哪里是1000块一个月的民宿?五星级酒店都没这么夸张!
是的,当办理入住的时候,听到老板说一千块钱一个月的时候,她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不过马上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可能是房间太普通,毕竟这样的小村子里,一千块钱一个月租一个单间,也确实是这个价钱,
但是眼前她看到的这些,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她不会是入了骗人的犯罪窝点吧?
可图什么呢?也没有限制她的人身自由,除开奇怪的面试和便宜的过分的价格,这里其他地方都和普通的民宿一样。
她放下行李,疲惫地倒在柔软得不可思议的沙发上,入眼的就是窗外凌霄花的影子斜斜映在地板上,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离开广州时那种决绝的空虚感,终于被眼前这巨大的、奢侈的、充满谜团的现实暂时填充了。
接下来怎么办?留下来?在这个透着古怪的村子?还是立马走了?
民宿老板折回来的很快,于真真接过算盘,真诚的道了谢。
感谢老板没有当面戳穿她,最后还能善意的提醒她。
老板自我介绍叫伍泽,将算盘递给于真真后,他还告诉说了一个让于真真大为惊喜的事情:如果在老板那里通过面试,房租可能还会降。
送走伍泽,于真真在短暂的惊喜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惊吓。
这么好的地方,这么便宜,怎么可能有天上掉馅饼的事?
想归想,但是并不影响于真真在奢侈得令人咋舌的浴室里泡澡,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为什么有这么“好的事”,只可惜泡澡洗去她一身疲惫,在水汽氤氲中,那些刻意被她遗忘的事,又一次涌进她的脑子。
那张看似完美的男友的脸、那份冰冷的合同条款……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晃动,她猛地将头埋进水里,直到窒息感迫使她抬头,才大口喘着气,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不愉快的记忆甩开。
用戴森吹干头发,她拿起伍泽送来的老旧算盘......好吧,这个地方也太反差了。对着手机里找来的珠算口诀视频,笨拙地拨弄着珠子认真的学着。
“一上一,二上二,三下五去二……”
口诀念得磕磕巴巴,手指完全和脑子不在一个速度上,手指仿佛不听使唤,但是算珠滑动的声音却让她的心慢慢的平静下来,虽然远不如她心算来得简单又快,而且折腾了半个多小时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结果并不算好,手指是灵活了一些,但是离开视频脑子就一片空白,记下来并不容易。
“这玩意儿怎么这么……”
她泄气地把算盘一推,倒在床上,身下的床垫柔软地托住身体,好的床垫好在身体与之接触后,会严丝合缝的随着身体的弧度来,鼻尖是高级洗衣液留下的淡淡雪松香,这极致的舒适与她此刻的挫败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为什么非要会算盘?
那个老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是个古板严肃的老学究?
于真真带着着满腹疑问和怀着一丝对明天面试的担忧,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于真真被窗外清脆的鸟鸣声唤醒。
窗口,阳光透过白色的百叶窗缝隙洒落进屋里,散落到原木色的小桌上,微风拂动着白色印有墨竹的窗纱。这一刻,安静与美好能驱散世间所有的疲惫,温柔而惬意。
虽然算盘还没练好,但是于真真想趁着这阳光明媚的日子去村里逛一圈,至于第二次考试的事情等脑子清醒再说。
她住的这间房靠客栈的北边,院墙低矮,可以看到外面不远处麦田的景象,清晨的阳光下,处处充满了生机和希望,而置身在这有着年代感的客栈里,又让她有些恍惚似在异世。
于真真刚推开房门,就被灿烂的晨光晃了眼,她下意识地眯起眼睛,朦胧中就看到院子角落的水龙头旁,站着一个半裸着上身的男生。
他背对着她,正拿着水管冲洗身子,水柱从他肩颈流下,划过宽阔的背脊和紧窄的腰身,在晨曦中溅起的水雾,衬托着他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水珠顺着他流畅而富有生命力的肌肉线条滚落。
于真真瞬间宕机,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她竟然盯着一个男人洗澡,还看的那么仔细!!
她火速关上门,双手捧着脸,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刚刚她只是一时失神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她默念着,但又按捺不住该死的好奇心,偷偷将门拉开一条细缝,再次往外看。
这一看,却让她心里猛地咯噔一下,男生脚下冲刷下来的水流里,竟然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淡红色!
血?他身上怎么会有血?
昨天关于“犯罪窝点”、“器官买卖”的恐怖猜想瞬间再次涌入脑海!她是不是进贼窝了?对方刚刚发现他了吗?她在这里真的安全吗?
随即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地址,这里与她在网上那个客栈只是同名?毕竟低廉房租和高奢环境的强烈对比也实在像是某种搞传销诈骗的手段……
于真真屏住呼吸,紧紧贴着门缝,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隐隐听到院子里水被关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直到声音越来越远消失,她狂跳的心才稍稍平复一些。
但疑虑的种子已经种下。
于真真屏息凝神,直到外面彻底没了动静,才做贼似的溜出房门。
她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深吸了一口带着晨露的空气,心却依旧悬在嗓子眼,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水龙头在滴滴答答,像极了她此刻的心跳。
她既想立刻找到伍泽问个明白,又害怕伍泽和那伙人是一伙的,这种进退两难的纠结,她心神不宁地往前院挪步时,一拐弯,差点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不是别人,正是伍泽。
他好像刚从外面回来,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
于真真吓得往后一缩,这突如其来的碰面,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于小姐起这么早?”伍泽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于真真指甲掐了掐手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心想现在不问,更待何时?
她挤出一个尽量自然的笑容,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啊..伍泽,早啊.....咱们客栈还有其他员工吗?员工……是不是都在院子那个水龙头洗漱呀?”
她紧紧盯着伍泽的眼睛,试图从那片平静的湖水里,捕捉到任何一丝可疑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