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聆当他学会了。
她欢喜捧起他的脸,俯身将鼻尖点在他脖颈上的铁皮上,“小白,你受伤了。”
其实她一进屋便瞧见了。
辜行止似颤了颤白布下的长睫,喉结滚动,发出很轻的‘嗯’声。
项圈的大小不合适,这几日为了听见声响,他时不时会拽着侧耳听,所以磨破了皮。
雪聆勾着他的手指,雀跃问:“我给你换一个如何?”
“嗯。”他躺在榻沿,气息淡淡。
雪聆见他答应,想松开他的手下榻。
辜行止忽然握住她的手,侧颚向她,许久不曾讲过话的嗓音沙哑得不复最初的清润:“去何处……”
雪聆转头望着他长发黑如水绸倾泻于地清冷侧姿,另只手勾起他的发丝:“给你拿礼物啊。”
她送他的新项圈,前几日就应送他的,只是他偏偏要惹她生气。
思此,雪聆埋怨嗔他。
辜行止看不见她,但慢慢松开了她的手,低眉道:“我和你一起去。”
雪聆诧异:“你和我一起?”
“嗯。”他温驯平淡。
雪聆眼中嗔怒瞬间散去,细长的眼尾微微绽上喜色,额前厚发点如捣蒜:“好。”
自辜行止来到此处,便没出过房门,眼又看不见。
雪聆还是第一次牵着他的手,像照顾刚学会走路的孩童,引着他跨出房门。
“这是门槛,小心点别绊倒了。”
“这是我平日坐的木杌……”
一阵踢开木杌的声音,紧接着又是她上扬的嗓音。
“这有台阶,小心点。”
“这里的地去年我不小心搬重物砸了个小坑,你也要小心点。”
“这里,还有这里……”
他的每一步,雪聆都说得很仔细,犹怕他不小心绊倒摔伤,和前几日的阴晴不定截然相反。
辜行止进了她夜里安寝的厨屋。
雪聆让他坐在用竹簟搭成的小榻上,踮脚去勾挂在墙下的项圈。
当她好不容易取下来,转身差点被不知何时立在身后的青年吓得往后一退。
雪聆抚着狂跳的胸口,嗔视他:“你站我身后什么作甚?”
青年身量高大,健美似神,本生得白而艳,但因披头散发,悄无声息站在身后而像刚死的男鬼。
雪聆着实被吓得不轻。
辜行止偏生毫无所觉,唇瓣惨白微裂,低着头。
雪聆踮脚将他脖颈上的旧项圈丢了,重新换上新的后仔细打量着他。
真好看,古纹项圈很适合他的脸,有种漂亮易碎的阴郁颓丧俊美。
雪聆如获至宝似地环住他的腰身,脸埋在怀中嗅闻着清香呢喃:“小白,你真漂亮。”
辜行止任她抱着没动,灶台上摇摇欲坠的油灯落在他的身上,半张脸萦绕其间,看不清神色。
雪聆认为两人已经和好了,所以她自然又搬了回了卧室。
-
已是半夜了。
雪聆抱着他躺在干硬的榻上,长舒着气喟叹,哝着困意喃喃:“还是榻上舒服,我这几日睡得一点也不舒服。”
榻和竹簟临时搭建的小榻没什么差别。
辜行止知道她说舒服,是因为她趴在他身上感受不到榻板的硬。
“抱紧点。”她呢喃。
辜行止不为所动。
雪聆低声嚷道他没方才那般乖,主动牵起他的手搭在腰上,在他的身上寻了舒服的姿势睡。
辜行止指腹先是触及娇嫩的肌肤,随后才发觉她似乎穿得很少,半截腰都露在外面,或许手脚也是。
他的手往下,指腹却捻到柔软的布料。
和她素日所穿的粗粝布料不同,乃南域特供大虞的雪蚕天丝料,有冬暖夏凉,滋润养肤之效。
辜行止低头嗅在她的颈间,似乎还闻见了他用于掩盖体香的熏香还残留在布料上,但已过去几日,或许还入过水,熏香残留淡不可闻。
他顺着她的肩往下闻,雪聆被他莫名的动作弄得很痒,忍不住往上抬。
他又将她的肩按下,追闻着将高挺的鼻尖顶在她柔软的肌肤上。
雪聆不知他在闻什么,脆笑着推开他发烫的脸说痒。
辜行止被推开靠在干硬的干草枕上,呼吸微乱地发着很轻的喘息。
终于闻见了。
她身上穿的,是他的衣袍。
他无暇透白的下颌微扬离她,唇角天生上扬,噙着毫无攻击的温和浅笑,“是我的。”
冷不丁说出来这样一句话,雪聆茫然看向他:“什么?”
他没回,雪聆慢慢品出他那句话是何意。
原是发现她身上穿的小衣,是改他长袍做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