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昌农付之一笑:“多谢雪娘子。”
雪聆见他接下,厚发下的眼弯起。
柳昌农拿了书便撑着伞离去了,雪聆看着他离开,转身坐在窗边翻书看。
虽然她没读过书,亦不识字,但却很爱看有些书上的图。
今日她在清点完书籍时无意间看见一本书封鲜艳的书,上写几个大字她不认识,猜想许是和之前看的那几本书一样,是什么奇闻怪志。
雪聆怀揣打发时辰的心思翻开了书。
当目光扫过第一页,她眼珠顿住了,随之下意识抬起头紧张看向周围。
这个时辰的藏书阁只有她一人,学子们都在听课,佣工们都在干活,安静得只有她。
见没有其他人,雪聆低头又看向书上画儿。
不知是何人所著,画面栩栩如生,雪聆能清楚瞧见坐在春凳上的女子,丰乳肥臀,腰细如蜂腰,对面跪着的那男子更是驴物。
这……这,这是在做什么啊。苍天。
雪聆偷偷看着,越看心跳越快,一会儿又觉得那女子哭得可怜,一会儿又觉得那男子怎么又哭了?
哭来哭去,脸上的表情既是痛苦又是癫狂的。
直到她翻到后面,见那驴物入户,姿势似苟合的野动物才蓦然反应过来自己在看什么。
雪聆做贼心虚地虚掩着书,换了个更为安静的位置。
她蜷缩在书架的角落,脸颊红彤彤地半眯着眼儿,一副想看但又不敢看的往书里面乜。
后边那些乱七八糟的她不爱看,只反复看前面,这一看,她看了一上午。
正午时,学子休课一个时辰,雪聆听见敲钟声合上书,红着脸塞回去,外面果然急色匆匆地跑来一名年轻学子。
“雪娘子,麻烦登记,我、我还错书了。”
那学子将抱在的书往木柜台上一放,转身进便进了书阁,不一会便抱着书从里面出来。
雪聆看了眼书封上的横杠,还真是书阁里的,等记着,忽然想起那刚才拿走的那本书,书封好像很艳。
雪聆一惊,弃笔往里面瞧。
刚才她怕被别人发现,塞回去的那本书不见了。
原是那学子的。
雪聆失落地回来,门口恰逢一学子探头,一见她面露喜色。
“雪娘子,夫子让我来取他下午要讲的书。”
雪聆早就准备好了,递给他。
小书生接过:“多谢雪娘子。”
说完便抱着书撑着伞走了。
雪聆心中还惦念那本书,坐在木杌上好会儿才发现刚才那本书给错了。
她将前一个书生还的书,当成柳昌农等下要授的书给了下一个书生。
雪聆心头暗道不好,急忙抱上书临时找相识的人顶替会子,撑着伞冒雨追上去。
因为不知那书生带着书去了何处,想着书最后都是在柳昌农手中,她问的是柳昌农的位置。
得知他在庭院,她急忙赶来,却不曾想到他是在会客。
雪聆看着风亭里的一男一女,犹豫要不要拿进去,但她抬脚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听人说,你对雪娘子很特殊。”柔弱的美人望着眼前的温雅的青年,忧愁似凝聚在黛眉间。
雪聆一下停了脚步,悄悄往旁边稍了些。
柳昌农摇头:“没有。”
莫婤侧目凝量他:“她不识字,你却留她在藏书阁,昨日听人说还送她了伞,还说对她不特别。”
柳昌农背对着雪聆,她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却听见他语气无奈解释:“只是此前听李大夫说她的狗死了,自幼又失去双亲,一人孤苦无依,没个正经营生便留她在藏书阁,至于伞。”
他顿了几息道:“李大夫说她夜里来拿药连蓑衣都漏水,我见她可怜,所以才送把伞给她……”
看她可怜,蓑衣都漏水,没有正经营生,孤女。
这些连在一起,雪聆都觉得自己好可怜,但她已经习惯了。
她就是很可怜。
雪聆默默地撑着伞蹲在地上,听着里面的谈话从她身上略过,隔了许久腿都蹲麻了,她才站起身佯装刚来送书。
“夫子。”
她忽然高声袭来,风亭两人齐齐转头。
柳昌农见是她浅笑应声:“雪娘子怎么来了。”
雪聆收伞进风亭,卸下护在怀中的书递过去,“刚才夫子的学生来拿书,我不小心给错了,是来给夫子送书的。”
柳昌农接过一看,随后感激道:“是我下午要授的书,多谢雪娘子来跑一趟。”
雪聆摆手,在原地犹豫站了会。
一侧温柔的莫婤问:“雪娘子还有事吗?”
雪聆面露踌躇,为难开口:“我想向夫子请假。”
柳昌农闻言看向她:“是发生何事了?为何忽然告假?”
雪聆低着头看被雨淋湿的脚尖,闷声道:“家里的小狗又生病了,我担心它。”
果然,她说完就听见柳昌农语含关切,连探都没探虚实便应下了。
“此乃大事,我会与院长说你家有急事,雪娘子快些归家。”
雪聆点了点头,临走前转头看了眼他。
柳昌农脸上的担忧不加掩饰。
好善良的人。
雪聆心里闷闷的,还有不甘心。
他怎么能是因为觉得她可怜才这样特殊待她呢?街上那般多乞儿,他可怜得过来吗?
雪聆想着,又觉得她或许在别人眼中,就是流浪的乞儿。
她真可怜,他怎么不多可怜一下。
雪聆撑着伞走得很慢,她忽然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心中全是茫然的四处游荡。
雨越下越大,雪聆裤腿都淋湿了。
雪聆有点怕凉气入体,会生寒病,因为她可怕地发现,得了寒病,她没钱买药啊。
有钱之人失意是酒肉穿肠过,花楼、酒肆、听风花雪月,享无边忧愁的同时,还能做出几首流传百世的诗,再不济便是依偎在阿娘嬷嬷丫鬟……等等这些人怀中撒娇,她可不一样。
雪聆差点就上当了。
她后怕得赶紧收拾复杂的心,小心翼翼地撑好伞不让风雨淋了自己,趁着时辰尚早往家中赶。
推开院门时,她看着院中的那棵枯树似乎生了嫩芽,高兴得瞅了好几眼。
枯树都能逢春,她也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雪聆没进寝屋,而是烧水洗了下身子。
洗完还是觉得冷。
她推开房门。
屋内的青年被束在榻头,多日不见阳光整个人显得恹恹的,因为生得贵美,连阴郁也能阴郁出与旁人不一样的风情来。
他转身面向雪聆,“回来了?”
家中只有两人,雪聆没留意到他温柔语气中藏着的试探,‘嗯’了声提着湿发进屋。
辜行止听见她是她的声音,想从榻上下来,临了摸到项圈,克制坐在榻沿,“今日怎么这般早回来了?”
雪聆找出干净的布帕,塞进他的手中,“先给我擦头发,我刚洗了。”
辜行止没拒绝,指尖碰了下她的头,察觉她蹲在面前便为她擦发。
雪聆没低头,而是扬着脸看他俊美无暇的脸,鼻梁很好,骨相清冷,一看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
辜行止看不见她也能察觉,她的目光流连在身上。
那种黏而柔的视线像极了爱慕,他自幼活在众人的爱慕中,早已经习惯了,但今日是雪聆第一次这般看他。
雪聆好奇问:“你在家,是不是都是一堆下人,排着队等着给你擦发啊。”
辜行止手上动作未停,淡淡摇头:“我不喜欢别人靠近。”
雪聆不信,“那你的妾呢?你总不能和她们都光溜溜躺在一起,也不让她们靠近吧?”
辜行止擦湿发的手一顿,“没有。”
“没有妻妾?!”雪聆惊大了眼,其实她早就打听过,北定侯世子尚未娶妻,但她没想到他竟连妾都没有。
“女人也没有?”
“嗯。”
“那……男人也没有?”
“……”
“快说啊。”雪聆催他。
辜行止放下手,低头似在用失明的眼看穿她:“你想问什么。”
雪聆眯着眼笑,“没什么,就是想问问。”
她抽出自己的湿发,站起身道:“我给你烧了沐浴水,等下你自己洗。还有洗完了放在矮柜上的那碗水也要喝了知道吗?”
他每日都会喝水,所以他并未怀疑。
雪聆看着他点头,步伐轻快地往外面走,尚在滴水的头发也不管了。
辜行止若有所思坐在原地想,她似乎又高兴了。
高兴什么?
辜行止每夜都会洗浴,雪聆也是,她烧水时会给他留一半,但他一应事都只能在寝屋内做。
最初的不习惯,现在也渐渐习以为常。
雪聆没在屋内,他独自洗完,坐回了原本的位置端起水喝下,再如往常那般去听雪聆的动静。
雪聆在门外。
小雨哗啦啦下着,她头发迟迟没干,坐了好半晌才起身进屋。
她没像往常那样推着浴桶中的水出去,而是坐在他的身边,伸手环上脖颈,埋头在他的颈窝轻嗅。
“很香,每次洗完香都很浓。”
她讲话时的气息湿扑扑的,辜行止心口的麻意无端蔓延去指尖。
他想问她怎么了,为何今日要如此古怪看着他,微促的气堵在喉咙,转而被她忽然推倒在榻上。
紧接着,他听见雪聆用可怜的语气说。
“好可怜啊,都已弱冠了,却连个女人都没有,我帮你破了好不好。”
说是帮他,雪聆又不等他回应,跨坐在他的腰上。
辜行止下意识抬手虚握她的腰,触及光洁柔滑的肌肤指尖蓦然一抖。
她没穿上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