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霖微微一滞,复又苦笑,道:“素娘所虑极是。莫说梁王有召,只消我养好了伤,也是要回到军中效命,奔个前程。”
林素娘的心登时变得冰凉,复又低下了头。
“男子汉,大丈夫,生当顶天立地,做出一番事业,对得起妻子儿女。我往军中奔前程,若真能成事,日后必会回来接你们母子跟着我享福。若是我命运不济,死在了战场上,你再寻人嫁了就是。”
只不过少许滞涩,薛霖便又爽朗道:“我薛霖至现在这个岁数还不曾娶妻,一是没有成就一番功业,二则也因着无人能瞧得上我。如今能得素娘青眼,薛霖铭感五内。
又亲眼所见素娘为人是个面冷心热的,为人且爽利,与我所思所想的妻子形象十分契合,未免不在心中感叹我能遇见素娘,乃是天定的缘分。”
“薛霖不傻,遇见了对的人,为防错过,只好厚颜开口表露心迹。”
林素娘的手微微有些发抖,薛霖的一番文绉绉的话她听得并不十分明白,只听懂了他似乎是真个要同自己做夫妻了。
他大半夜来敲寡妇的门,就为了说这个,这——
心心念念的事情此时成了真,她反而瞻前顾后地害怕起来。
“你,你——”她喃喃开口,心中五味杂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只是一个带着个拖油瓶的山野妇人——”
她本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只将心一横,眼一闭,一口气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半晌没有听见薛霖的声音,林素娘的心里顿时七上八下起来,忍不住微微抬头看了过去——
林素娘并不是个会自惭形秽之人,“拖油瓶”一说,实际上是源于当初二桩死后,有媒婆上门与她提亲,私下里同林母说的话。
虽媒婆被林母拿着大扫帚赶了出去,难免心里忐忑不安,同林素娘说起,叫她莫要一味与二桩守着,若有好人家还是要再走一路的。
毕竟,小石头是个男娃,不比女儿长大后一副嫁妆陪送了去,日后就享女婿的福哩。
这儿子长大成人了,总要说亲娶媳妇,盖房行聘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不说,后续的麻烦事亦是不少。
今人虽不禁寡妇再嫁,但是带着个儿子的寡妇再走一路人家,总归是难一些。
而薛霖这回向自己表明心意,为着小石头,她也该当将这事说准了,不能随随便便含糊过去。
若他只想同自己过日子,不愿意接受小石头,那自己心里就算再喜欢,怕也得舍了他去……
这样一想,心中又微微刺痛,林素娘直觉得自己真真是太不容易了。
“素娘这些时日也看在眼里,我与小石头十分相得,他亦十分信任我,我与他之间的情分,比之寻常父子,又有甚么不同的?”
薛霖不知这短短的时间里头,林素娘的心思已经转了这么些个弯,他面带笑意,温声说道,神色之间,隐有几分自得。
见她有些愣怔,没有反应,薛霖又道:“若是素娘看得起薛某,愿以终身相托,薛某必会将小石头视为己出,此生不负素娘。”
林素娘呆呆地看着那张极符合她审美的一张脸,有些出神。
此时心想事成,竟然恍若在梦里一般,真真假假不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