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脸色开始紧。
“它犹豫太久了。”
“它怕前头硬。”
徐三急了:“要不我们再挖深点?”
老人立即阻止:
“不行!”
“你一挖深,它以为路堵了。”
“它会回头!”
苏野问:
“那怎么办?”
老人咬牙:
“等。”
“它自己选。”
风忽然变大。
草被吹得左右乱撞。
裂缝深处传来一声沉得要命的——
“吭——”
像什么东西被“拉”了一下。
亮痕忽然往前猛地蹿了一指。
老人眼眶红了:
“它过来了!”
“它认路了!”
徐三激动得拳头都抖:
“它跑起来了!”
老人摇头:
“不是跑。”
“是它决定了。”
“它把心放在这条路上了。”
苏野问:
“那现在呢?”
老人抬起木杖,声音稳:
“现在——”
“它第一次试走。”
亮痕开始往前推进。
推进得快了一些。
不像走。
像滑。
像水在土里往前推开自己。
裂缝轻轻震动。
不是塌。
是“活”。
活得像一条筋在土地里跳。
徐三紧紧盯着:
“它现在这是……动脉?”
老人冷静解释:
“这是水脉。”
“它活了。”
“它真的活了。”
亮痕走到浅槽尽头。
那儿的土硬。
他们昨天没来得及松。
亮痕在那里停了好一会儿。
苏野开口:
“它不喜欢这一段。”
老人点头:
“嗯。”
“这一段硬。”
“它不爱走硬的。”
徐三急:“那咋办?”
老人抬手压住他手:
“不能挖。”
“它要自己改。”
果然。
亮痕停顿了半息。
忽然往右轻轻一偏。
偏过去一指宽。
恰好避过那块硬土。
又顺着软土继续往北走。
老人激动得声音都变了:
“它有记性!”
“它知道绕!”
“它真的……是活的!”
徐三忍不住说:
“刘叔,我现在信了。”
“这东西……跟兽一样有性子。”
老人点头:
“它就是有性子。”
“它愿意走,就是福。”
“它不走,我们挖死它它都不理。”
亮痕一路往前走。
越走越深。
越走越稳。
整条槽像被一根亮线在土里点亮。
风忽然停。
草缓缓伏下。
荒地开始响。
不是一声。
是一阵。
“轰……轰……轰……”
像地底下有人正拍着厚土,让它松开。
苏野深吸一口气:
“这是地声。”
老人点头:
“是地声。”
“只有水脉活了,地才会响这种声。”
徐三看着北侧,眼睛发亮:
“它今天会不会……真的出来?”
老人沉声:
“不一定。”
“它刚试走,没那么快。”
苏野问:
“那今天要做什么?”
老人抬起木杖:
“今天——”
“我们帮它开第二条槽。”
“让它明天走得更稳。”
徐三问:
“往哪儿开?”
老人指着亮痕指向的远处:
“往那儿。”
“那儿,就是它明天要走的路。”
风轻轻刮起。
亮痕忽然往前又动了一寸。
像在应老人一句。
老人笑了。
笑得像盼了三十年的事终于盼到。
“它听见了。”
“它认我们了。”
“它愿意跟着我们走。”
风从荒地上扫过。
草伏成一条线。
那线,正好是亮痕明天要走的方向。
苏野提起镰刀。
徐三抬起锄头。
老人站定。
三人一起站在那条新方向前。
老人轻声说:
“来——”
“我们今天,把它的旧路,重新开出来。”
裂缝深处,传来一声极低、极深、极长的声响。
像一句话。
像一声应答。
像土地在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