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野看着那处槽弯。
弯后面是旧渠最窄的一段。
狭得像被人掐过脖子。
老人叹气:
“它怕这段。”
“它三十年前就是在这儿憋死的。”
“它记得疼。”
徐三咽口唾沫:
“那……还能过不?”
老人看向苏野:
“能不能过——看他。”
风在此刻停了。
草静得像被冻住。
水线轻轻晃了一下。
像在等待。
苏野走到那段旧渠最窄的位置。
蹲下。
拿锄头轻轻挑了挑槽边的硬块。
不是深挖。
只是刮掉一点“死皮”。
“喀——”
土松了。
就这么一刮。
水脉动了。
亮痕在槽底轻轻一闪。
下一秒——
水线直接“嘶”地一声,贴着槽边滑进去。
老人激动得拍大腿:
“它进窄口了!”
“它敢了!”
“它信他了!”
徐三整个人都兴奋得发抖:
“它信他比信地还多啊!”
水线一寸寸穿过去。
那窄口的土被水带开。
不是冲开。
是被“润开”。
像一层老旧的泥脉被滋润得重新松动。
湿色往两边爬。
越来越开。
越来越深。
那窄口开始真正“跑通”。
老人眼圈红了:
“这口子通了……”
“整条渠就活了……”
水线终于穿出最窄处。
一出来,就像被憋太久一样往前一冲。
“哗——”
一声轻响。
不是大水。
但那一声——
像旧渠二十多年第一次吐了口气。
风跟着吹起。
吹得槽里草叶全部往前指。
老人抬头长叹:
“这段——跑通了。”
“旧渠——活了。”
苏野没有说话。
只是站着。
水脉在他脚边停。
停得不急不躁。
像等下一步。
老人低声说:
“它现在跑得稳。”
“你引,它就走。”
“你停,它就歇。”
“它这已是第二回认路。”
“明天——它就能沿着整条渠走到底。”
徐三兴奋得声音都变了:
“那明天是不是整条荒地都能浇上水?!”
老人点头:
“是。”
“只要明天它跑通最后那段——”
“这一片荒地,全是水地。”
风吹了一圈。
吹得草根全部贴向北。
像在给水让路。
水脉又动了。
轻轻往前滑半寸。
像在说:
——走吧。
——再走一点。
——我还想跑。
苏野举起锄头。
亮痕立刻亮了一下。
老人笑了:
“它是催你。”
“它等不及了。”
“它……想整段跑。”
远处的山风再次顺下来。
槽底的湿色又蔓延了一寸。
旧渠真正“复起来”——
不是亮。
不是响。
是活。
活得能带水。
活得能养土。
活得能让荒地变良田。
老人轻声:
“今天,它跑通第一段。”
“明天——它就是真正的水路。”
风把他的话送了出去。
送向整片荒地。
也送向那条刚刚被活水润开的旧渠。
那条渠静静躺着。
像被唤醒。
像重新认路。
像重新学会了流动。
水脉轻轻淌了一声。
“淌——”
老人听着那声,轻轻说:
“这就是……一条水从死里回来的声音。”
苏野握紧锄头。
水脉在他脚前安静等。
明天——
它要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