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高府的两个仆役抓着熟宣纸的两端,将王干炬写下的横渠四句完整展开,高弘文背着手,一边欣赏,一边在心里默念,越念心里就越满意。
“承光,老夫原本认为你虽有两分才智,但是始终少了一点灵性。而今看到这幅字才知道,是老夫眼拙了,你分明心藏寰宇,志贯古今。”
高弘文看向王干炬的眼神愈发炽热,心里已经在后悔,女儿的婚事定下太早,这般青年才俊合该做我女婿。
王干炬赶紧深深一揖:“恩师谬赞!学生能得此四句,正是为官两年,知行合一,才有此悟!今日写下,既是与老师做个节礼,也是立下军令状!”
高弘文心里更加满意了,如果王干炬真能践行此志,那么他作为老师,自然也能跟着成就佳话、名垂青史。
“好个知行合一!好个军令状!你且大步向前,老师自然会为你遮风挡雨!”
王干炬却做出了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说:“恩师!您为我遮风挡雨,谁又为您遮风挡雨呢?”
高弘文眯着眼打量了一下王干炬,慢悠悠地说:“承光,你这话似有深意啊?”
“前几日,江宁县出了一桩命案,遇害的是一位十五岁的织女,学生昨日带人查到城外一个庄子,却被挡了回来。”
“哦?是哪家勋戚的庄子,连你这个父母官都进不得门。”
王干炬摇摇头,说:“门是让进了,只是查无所获……也不算查无所获,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您竟有位素未逢面的侄儿在漕帮讨生活。”
这话有点阴阳怪气了,气得高弘文面色不善地反问道:“我哪个侄儿在漕帮讨生活?”
“高府那位侄少爷唤作高秦,目前在漕帮屈就舵主一职。”
“荒唐!”高弘文猛地一甩袖子,“我高家诗礼传家,我何来这等下九流的侄儿?!”
“他倒向学生坦言,是‘扯虎皮做大旗’,不过……”
“不过什么?”
王干炬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不过他一个漕帮的舵主,蝼蚁一般的东西,哪来的胆量冒认恩师您的侄儿?还知道您是南京吏部尚书,我怀疑有人指使,已经派人去查他的过往,看他此前,究竟打着谁的旗号行事。顺藤摸瓜,或可见其真主。”
“嗯。”高弘文点点头,又转身从书桌暗格中取出一块令牌:“尽管去查,如遇阻碍,持此令牌去南京锦衣卫衙门寻指挥同知祁童,他曾在我门下开蒙,也算你师兄。”
王干炬用双手恭恭敬敬接过令牌,揣进怀里,他清楚,这是老师给的底牌,不可轻动,否则,高老师能给出去,就能再收回来。
“恩师,学生还要劾奏一人。”
今天既然是来告状的,那当然要有始有终,说了要给丁敏上眼药,就要一定要给他上眼药。
“谁?”
高秦之事,将高弘文因横渠四句而生出的满腔欣喜,冲刷得荡然无存。他已无闲心再与门生虚言试探。
“十年前的江宁知县、今日的应天府治中——丁敏!学生劾他当年主持修筑龙王庙江段大堤时,贪赃枉法,偷工减料,中饱私囊!致使库银耗尽,堤防虚设,遗祸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