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故事(2 / 2)

他左手一翻,那柄名为“特里丰”的、平时更多作为仪式或工具使用的细剑出现在手中。

心念微动,剑身嗡鸣,一道凝练的冰蓝色光刃瞬间延伸而出,散发着凛冽寒气。

手起,剑落。

噗嗤!

光刃精准地刺入魔狼相对脆弱的咽喉部位,穿透皮毛、肌肉、骨骼,从另一侧透出少许尖端。

魔狼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猩红的眼眸迅速黯淡下去,喉咙里发出最后一声“嗬”的出气声,便彻底不动了。

如果是以前,要刺穿这种高阶魔物坚韧的皮毛和强健的肌肉,需要极高的专注和魔力输出。

但现在,只是随手一挥,如同热刀切黄油。

小阿伊杰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小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白流雪若无其事地拔出光剑(剑身滴血不沾),手腕一抖,光刃消散,特里丰收回随身空间。

他其实很想立刻翻检一下这头魔狼的尸体,看看有没有价值不菲的魔力核心或特殊材料,但为了维持住这个“从天而降、轻松解决危机、深不可测的酷哥”形象(尤其在小孩面前),他强行忍住了。

他站直身体,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转向还处于石化状态的小阿伊杰。

“话说回来,你知道从这儿怎么走出去吗?回有人烟的地方。”

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淡,带着点理所当然。

“嗯……知、知道……”

小阿伊杰回过神来,声音还带着颤抖,但已经努力在控制。

“有地图吗?”

“没、没有。”

她摇了摇头,然后迟疑地抬起一只沾着泥的小手,指向魔狼刚才冲出来的灌木丛后方某个方向,“那边……穿过那片树林,再走一段,就是……我们家前院的外围了。”

“……”

白流雪沉默了。

前院?谁家的前院能大到把这种等级的魔物放进来溜达?还把这么小的孩子丢在这种危险的地方?摩尔夫大公家的防卫是纸糊的吗?还是说这个时代的安保水平就这么离谱?

无数槽点在心里翻腾,但考虑到这是个“浪漫奇幻”世界,贵族领地里养点“珍奇异兽”当看门狗?或者训练场陪练,好像……也不是完全说不通?算了,入乡随俗。

“嗯,走吧。”他朝阿伊杰指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要、要去我家吗?”

小阿伊杰似乎有些意外,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毕竟刚被救了)。

“不然呢?这荒山野岭的,我又不认识路。快带路,我饿了。”他故意用上了略显不耐烦的语气,仿佛只是顺便。

“哦……好、好的。”

小阿伊杰小声应道,又偷偷看了一眼地上已经死透的魔狼,然后才挪动脚步,怯生生地走到前面,开始带路。

白流雪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目光扫过小女孩单薄、还在微微发抖的背影,心里有些复杂。

本打算尽量避免与“现在”的熟人在过去产生交集,结果开局就撞上了最关键的“主角”之一,还是幼年体。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命运”的引力?或者说,银时十一月那老家伙,是故意的?

不知为何,从见到这个小阿伊杰开始,他心头就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微妙的不祥预感。

…………

与此同时,基准时间线,夏月平原,星云商会总部外。

轰隆隆!!哗啦啦!!!

沉闷的雷声在低垂的铅灰色云层中翻滚,与滂沱暴雨砸在魔法马车精金镀层车顶上的狂暴声响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嘈杂而压抑的乐章。

马车车窗上,密集的雨痕不断流淌,将窗外的景象切割成模糊、晃动的色块。

海星月静静地坐在马车奢华的绒面座椅上,星空般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窗外那一片被雨幕笼罩的、熟悉的城市轮廓,仿佛在欣赏一幅动态的水墨画。

达到他这等境界的魔法师,几乎不会浪费时间在“发呆”上。

即便此刻,他看似静止,但浩瀚的精神力与思维却在无声地高速运转,如同一个独立的、精密的世界,同时处理、推演着数以千计的信息与难题。

在这些纷繁思绪的漩涡中心,占据最大比重、反复被推演审视的,无疑是关于那个少年……白流雪。

“雨季的夏月平原,总是被这无休无止的雨水所困,民生多艰。但今年的雨水,似乎格外绵长暴烈,不是吗?”海星月忽然开口,声音平稳,如同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他并未转头,目光依旧落在窗外,然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坐在他对面、同样望着窗外(或者说,目光空洞地穿透了窗户)的泽丽莎,如同一尊精美却失去灵魂的冰雕。

她不会在这种情境下打瞌睡,所以原因显而易见……

她在用沉默,表达着无声的抗议与冰冷的隔阂。

如果有人问,谁敢如此“无视”一位九阶大魔导师的搭话?

答案很简单:另一位心情糟糕到极点、且刚刚被这位大魔导师“强迫”带离危险之地、目睹了同伴(或许不止是同伴)消失在时空乱流中的年轻少女。

尤其是,当这位女性的身份是星云商会的继承人,而她此刻正被巨大的悲伤、自责、愤怒与某种更深沉的绝望所淹没时,世俗的敬畏与礼节,便显得苍白无力了。

“泽丽莎。”

海星月终于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侧脸上。

那金黄色的眼眸深处,仿佛冻结着万载寒冰,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冰层下彻底破碎了,“你……在怨恨我吗?”

听到这句话,泽丽莎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

她终于,极其缓慢地,转过头,迎上了海星月那双仿佛能容纳星海、洞察人心的眼眸。

依然,没有回答。

没有承认,没有否认,只有一片死寂的、近乎虚无的平静。

但那平静之下,海星月能感受到一股汹涌的、冰冷的暗流。

泽丽莎的脑海中,此刻依旧无比清晰地镌刻着不久前的画面:在卡门塞特遗迹那摇摇欲坠的棋盘之上,白流雪挺直的背影;在时空崩塌的毁灭景象中,他转身直面古老邪神的决绝;以及最后,遗迹连同他的身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彻底消失在虚无中的那一瞬。

即使在最深沉、最疲惫的梦境里,这一幕也总会浮现,化作冰冷的梦魇,将她一次次惊醒。

他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选择?古代卡门塞特的遗迹,失去了线索,以后可以再找。

星云商会的财富与力量,足以支撑无数次新的探索。

但是,他的生命……只有一次。

“小姐,塔主大人。我们抵达了。”

车厢前部,担任车夫的星云商会精锐骑士,隔着隔音魔法屏障,用恭敬却难掩一丝激动的声音轻声通报。

马车缓缓停稳。

透过被雨水模糊的车窗,可以看见外面巍峨、华丽、象征着无尽财富与权力的建筑群……星云商会总部。

这里不仅是商会运作的核心,也是由无数依附于星云的大小商会、工坊、交易所聚集而成的、堪称独立城邦的巨型商业都市的中心与心脏。

这里,也曾是泽丽莎度过童年、学习、并最终被迫迅速成长的“家”。

哇啊啊啊!!

快,快去看啊!

马车刚刚停稳,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激动情绪的声浪,便穿透了雨幕和马车良好的隔音,隐隐传入车厢!

只见窗外模糊的街道上,无数穿着各色服饰、种族各异的人,正冒着倾盆大雨,疯狂地向着某个方向奔跑、聚集!

他们的脸上看不到对恶劣天气的抱怨,只有一种近乎癫狂的喜悦与迫切。

显然,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而且,并非危险或灾难,因为街上每个人的表情,都洋溢着纯粹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马车内的泽丽莎,目光终于从虚无中聚焦,重新投向窗外那一片模糊而喧嚣的景象。

她的心脏,毫无征兆地,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扑通!扑通!扑通!

一声声,沉重而急促,仿佛要撞碎胸腔的肋骨,挣脱束缚。

“难道……”

一个微弱的、几乎不敢去触碰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悄然燃起的火星,在她冰冷的内心深处骤然闪现。

不,还不能放松,还不能期待,她用力掐住自己的掌心,指甲深深陷入肉里,用尖锐的痛楚来对抗那汹涌而来的、不切实际的希望。

期待越大,当真相并非所愿时,随之而来的失望与崩塌,也将更加彻底,更加致命。

“冷静下来。”她对自己说,声音低不可闻。

但是,随着马车在激动的人群中缓缓前行,向着总部宅邸深处驶去,外面的欢呼声、呐喊声、喜极而泣的声音,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大,最终汇聚成一片几乎要掀翻天空的声浪海洋!

仿佛整座城市的人都涌上了街头,使得马车几乎寸步难行。

哇啊啊啊啊啊!!!

“看来,是受过你父亲恩惠的人们。”

海星月的声音平静地响起,目光扫过车窗外那一张张激动到扭曲的面孔。

梅利安在攀登世界首富宝座的过程中,固然少不了铁腕与谋略,但其以“公正交易”与“惠泽四方”闻名的善行,同样数不胜数。

这座城市中,有太多人直接或间接地因梅利安的商业决策、慈善捐助、就业机会而得以生存、发展,甚至改变命运。

他们为何如此狂喜?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不,是显而易见。

“是小姐的马车!!小姐回来了!!”

人群中,有人眼尖地认出了泽丽莎那辆带有星云徽记的特殊座驾。

下一刻,拥挤的人群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拨开,如同神话中“红海分水”的奇迹,自发地向两侧退让,为马车让出了一条笔直、通畅的、直通宅邸大门的道路。

那景象,壮观得如同史诗电影中的场景。

咔嚓。

马车的车门被外面的侍从恭敬地打开,冰冷的、带着雨水气息的风瞬间涌入温暖的车厢。

泽丽莎没有立刻下车,她放在膝上的双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以一种近乎仪式般的缓慢与刻意,优雅地伸出了一只穿着精致高跟鞋的、修长笔直的腿,踏在早已铺好、却已被雨水打湿的深红色天鹅绒地毯上。

这个动作,与其说是从容,不如说是她用来掩饰内心那几乎要失控的、如同脱缰野马般剧烈心跳的最后一道脆弱防线。

周围的喧嚣,似乎在那一刻,奇异地安静了一瞬,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马车门口。

泽丽莎缓缓抬起头,金黄色的眼眸,穿透迷蒙的雨丝,直直地望向此刻正站在宅邸大门前、那片被魔法屏障隔绝了雨水的干燥台阶上,静静等待着她的那道人影。

毫无疑问,那是……父亲。

梅利安,他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熟悉的、温和而充满歉意的微笑,张开双臂,仿佛随时准备给予女儿一个久别重逢的、宽厚温暖的拥抱。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父亲的身影,在她的视线里,总是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像是隔着一层怎么也无法擦净的毛玻璃。

“小姐。手帕。”

身旁,一位忠诚的老管家适时地递上了一方洁白的、绣着银丝的手帕,声音带着哽咽。

“啊……”

泽丽莎茫然地接过手帕,直到冰凉的丝绸触感传来,她才惊觉,自己的脸颊早已一片冰凉湿润……不知何时,泪水早已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混合着飘入的雨丝,狼狈地流淌。

“快过去吧。”

海星月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平静无波,却仿佛带着某种力量。

听到这句话,泽丽莎终于能够抬起仿佛灌了铅的双腿,朝着台阶上那个张开怀抱的身影,迈出了第一步。

一步,又一步,距离在缩短,父亲脸上的皱纹、眼中的慈爱、微笑的弧度,都越来越清晰……

然而,就在她的脚即将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即将扑入那个渴望了无数个日夜的温暖怀抱的瞬间……

“嗯?”

她猛地停住了脚步,一股冰冷的、清晰的感知,如同警钟般在她灵魂深处敲响!

即使父亲近在咫尺,即使重逢的狂喜几乎要将她淹没,她也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体内,那份与白流雪签订的、名为“魔力的誓约”的契约力量,并没有如同预想中那样,瞬间蒸发、消散!

[契约条款第一条:自契约成立之日起三年内,签约方泽丽莎,不得以任何形式、任何理由,主动或被动地“面对”其生物学父亲梅利安·冰澜。违者,其体内全部魔力将瞬间蒸发,归于虚无,且此过程不可逆。]

如果违反这个“禁忌”,她苦修多年、视为立身之基的魔力,应该早已消散一空。

但是,此刻,她的魔力源泉……完好无损,正在体内平稳地流淌,甚至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有些沸腾的迹象。

“不,等等,等等……”

泽丽莎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比刚才更加没有血色。

一个被她忽略的、深藏在契约条文最晦涩角落的附加条款,如同恶魔的低语,骤然在她脑海中响起……

『若此契约之签约一方,其‘存在’本身,于契约期间彻底‘消失’(非指通常意义的死亡,而是指其存在痕迹、因果关联、于当前时间流中被彻底抹除),则本契约视为自始无效,所有条款约束即刻解除。』

不是“死亡”,而是“消失”。

只有在签约一方的存在本身,从时间与因果的层面上被彻底“抹去”的情况下,才会触发这条几乎不可能生效的规则。

为什么……会触发?

“我的女儿,让你担心了这么久,真是……对不起。”

梅利安温暖而略带哽咽的声音传来,他上前一步,伸出双臂,将呆立原地的泽丽莎,轻轻拥入怀中。

那怀抱的温度是如此真实,胸膛的心跳是如此有力,身上熟悉的、混合着雪松与旧书气息的味道是如此清晰……这一切,都无比确凿地证明着,眼前的父亲,是真实的,活生生的,失而复得的。

“啊……啊啊……”

泽丽莎的喉咙里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音节,泪水更加汹涌地奔流,瞬间打湿了父亲昂贵的衣襟。

但是,正因为父亲如此真实地回归,正因为拥抱如此温暖,那份关于“契约失效”原因的认知,才如此冰冷、如此残酷、如此绝望地,穿透了所有虚假的希望与狂喜,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了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契约的一方“消失”了。

谁“消失”了?那个在崩塌的遗迹中,为了找回她的父亲,选择留下与邪神对弈,最终连同遗迹一起,彻底从世间“抹去”的……白流雪。

砰咚!

泽丽莎再也无法支撑,双腿一软,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软在父亲温暖却瞬间变得冰冷的怀抱里。

她甚至失去了回抱住父亲的力气,眼泪无声地、疯狂地涌出,仿佛要流尽体内所有的水分。

那不是喜极而泣,不是如释重负,那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黑暗、更加彻骨的……绝望。

“啊……呜呜……啊啊啊!!!”

她终于无法再抑制,也无法再伪装,在父亲失而复得的怀抱里,在漫天欢呼与暴雨的喧嚣中,发出了如同受伤濒死野兽般的、撕心裂肺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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