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烟雨路(1 / 2)

丘陵地带的夜晚比山林更冷。没有树木遮挡,夜风毫无阻碍地吹过起伏的土坡,卷起枯草和沙尘,打在脸上像刀子一样。陆明舒裹紧了身上那件已经破得不成样子的披风,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黑暗中前行。

山鹰给的地图很详细,标注了每一个可以取水的地点,每一处可以藏身的凹陷,甚至每一段可能有危险的路程。但地图上不可能标注的是体力的极限、伤口的疼痛,以及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和恐惧。

陆明舒已经连续走了四个时辰。从山脚出发时已是傍晚,现在估摸着已经过了子时。她的双腿像灌了铅,每抬起一步都需要用尽全身力气。手臂上的伤口在持续发热,那种灼痛感正沿着手臂向上蔓延,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也开始发烫。

感染在加重。她知道,如果不尽快得到妥善治疗,后果不堪设想。

但她不能停。地图上标注,前方五里处有一个废弃的土地庙,可以在那里休息到天亮。五里,平时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现在对她来说却像天涯般遥远。

夜空中没有月亮,只有几颗稀疏的星星在云层间时隐时现。陆明舒只能凭着感觉和地图上的大致方向往前走。好几次她差点摔进土沟里,都是靠着手中的树枝拐杖勉强撑住。

更糟糕的是,她开始出现幻觉。

也许是高烧引起的,也许是过度疲劳导致的。她总觉得身后有脚步声,总觉得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跟着她。每次回头,却只有一片漆黑和呼啸的风声。

“陆沉舟……”她喃喃自语,仿佛这个名字能给她力量,“等我……一定要等我……”

这个名字像一剂强心针,让她重新打起精神。她想起了陆沉舟最后看她的眼神,想起了他说“活下去,替我看看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她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倒在这里。

又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那是一座低矮的建筑,在夜色中像一头蹲伏的野兽。土地庙到了。

陆明舒几乎是爬着来到庙门口的。庙门早已腐朽,半掩着。她推开门,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庙里很小,只有一间正殿,供桌上的土地公神像已经斑驳剥落,露出里面的泥胎。

但对她来说,这里已经是天堂——至少能挡风,能暂时安全。

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爬到供桌下,那里相对干燥一些。她从怀中取出最后一点干粮——半个硬邦邦的饼子,就着水囊里所剩无几的水,艰难地咽了下去。

吃完东西,她检查了一下伤口。手臂上的红肿已经蔓延到了手肘,伤口处有黄色的脓液渗出。其他几处伤口也都发炎了,摸上去烫得吓人。

她取出山鹰给的草药,但草药已经所剩无几,只够敷最小的一处伤口。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草药敷在了手臂上——这是最严重的一处,如果手臂废了,她就真的完了。

敷完药,她靠在冰冷的供桌腿上,闭上眼睛。疲惫像潮水般涌来,几乎瞬间就将她淹没。但她不敢睡得太沉,只是半睡半醒地休息着。

不知过了多久,庙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陆明舒猛地惊醒,屏住呼吸,心脏狂跳。马蹄声由远及近,在庙外停了下来。接着是说话声:

“头儿,这里有座庙,要不要进去看看?”

“进去搜!任何能藏人的地方都不要放过!”

是追兵!他们居然追到这里了!

陆明舒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现在这个状态,别说逃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

脚步声朝庙门走来,门被“砰”的一声踹开了。火把的光亮照进庙内,将黑暗驱散。

“搜!”

几个士兵冲了进来,开始翻找。供桌下是最容易被发现的地方,陆明舒知道,她躲不过了。

就在一个士兵朝供桌走来时,庙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有狼!”

紧接着是狼嚎声和马的嘶鸣声,还有士兵慌乱的呼喊:

“狼群!好多狼!”

“保护马匹!”

“结阵!结阵!”

庙里的士兵也顾不上搜查了,纷纷冲了出去。陆明舒从供桌下的缝隙往外看,只见庙外火光晃动,人影交错,狼嚎声和兵刃碰撞声混杂在一起。

又是狼群?这么巧?

她突然想起了山鹰。难道是他?

不管是不是,这都是她唯一的机会。她挣扎着爬出供桌,朝庙后挪去。土地庙后面有一片半人高的荒草,如果能躲进去,也许能逃过一劫。

她用尽全身力气,爬进荒草丛中,然后将身体蜷缩起来,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庙外的打斗声持续了约莫一刻钟,才渐渐平息。她听到一个声音说:

“头儿,狼群退了,但马惊跑了两匹。”

“该死!追!一定要找到目标!”

脚步声再次朝土地庙走来。陆明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停止了。

士兵们重新搜查了土地庙,这次更加仔细。她能听到他们在庙里翻找的声音,甚至能听到他们踢倒供桌的巨响。

“没有。”

“后面呢?后面搜了没有?”

脚步声朝庙后走来。陆明舒闭上了眼睛,握紧了手中的短刃。如果被发现了,她至少还能拼死一搏。

火把的光亮照进了荒草丛。她能感觉到光线在自己身上扫过,一下,又一下。

“这里也没有。”

“奇怪,刚才明明看到有人影往这边来……”

“可能是看花眼了。这荒郊野岭的,除了我们就是狼,哪来的人?”

“算了,去别处搜。天亮前必须找到目标,否则没法向上面交代。”

脚步声渐渐远去,马蹄声也重新响起,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陆明舒瘫在草丛中,浑身冷汗。她又逃过一劫。但她也知道,追兵不会放弃,他们还会回来。

她必须在天亮前离开这里。

休息了约莫半个时辰,等到外面完全安静下来,她才挣扎着爬出草丛。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黎明即将到来。

她辨明方向,继续朝南走。按照地图,今天应该能走出这片丘陵地带,进入平原地带。到了平原,虽然更容易暴露,但至少路好走一些,也更容易找到食物和药品。

白天的路比夜晚好走,但也更危险。陆明舒只能挑最偏僻的小径走,遇到任何村庄或行人都会远远避开。她的体力越来越差,高烧让她头晕目眩,好几次差点晕倒。

中午时分,她终于看到了一片开阔的平原。一望无际的田野,虽然已是深秋,庄稼早已收割,但那种开阔的感觉还是让她精神一振。

江南,越来越近了。

但她没有时间感慨。前方不远处有一条官道,官道上设有关卡,有士兵在盘查过往行人。她必须绕过去。

她沿着丘陵和平原的交界处走,尽量利用地形隐藏自己。走了约莫两个时辰,终于绕过了那个关卡。但她也付出了代价——为了避开关卡,她多走了十几里路,体力消耗更大,伤口也更痛了。

傍晚时分,她来到了一条小河边。河水清澈,岸边有芦苇丛。她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蹲下来喝水、洗脸。冰凉的河水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从怀中取出地图,研究接下来的路线。按照地图,过了这条河,再走一天,就能进入江南地界。但问题是如何过河——河上只有一座桥,而桥上肯定有士兵把守。

唯一的办法是找一处水浅的地方涉水过河。但以她现在的状态,下水等于自杀——伤口遇水会加重感染,而且她体力不支,很可能被水流冲走。

就在她犹豫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猛地回头,只见三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正朝她走来。他们看起来像是流民,但眼神凶恶,不怀好意。

“哟,小娘子一个人啊?”为首的一个瘦高个咧嘴笑道,露出一口黄牙。

陆明舒心中一惊,握紧了手中的短刃。

“看你这模样,是逃难的吧?”另一个矮胖子搓着手,“把身上的钱财交出来,哥几个放你一条生路。”

是劫匪。陆明舒心中一沉。她现在伤重体弱,对付一个人都勉强,更别说三个了。

“我没有钱。”她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虚弱无害。

“没有钱?”瘦高个走上前,上下打量她,“那你身上这个包裹是什么?”

那是山鹰给她的包裹,里面还有最后一点干粮和那张地图。她不能给他们。

“只是一些破衣服。”她说。

“破衣服?”瘦高个伸手就要抢,“拿来我看看!”

陆明舒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手。但这一动牵动了伤口,她疼得闷哼一声,额头上渗出冷汗。

“还是个病秧子。”矮胖子笑了,“那就更省事了。兄弟们,上!”

三人围了上来。陆明舒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她握紧短刃,准备拼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河对岸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住手!”

三个劫匪一愣,转头看去。只见河对岸站着一个青衣男子,大约三十岁上下,面容清瘦,手持一根竹杖。虽然穿着朴素,但气质不凡。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抢劫伤人,还有王法吗?”青衣男子声音不大,却自有一股威严。

瘦高个啐了一口:“哪来的穷酸书生,少管闲事!小心连你一起抢!”

青衣男子冷笑一声,突然纵身一跃——他竟然直接从河对岸跳了过来!虽然河面不宽,但也有两丈多,这一跃轻盈如燕,显然身怀武功。

三个劫匪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几步。

青衣男子落地后,竹杖一点,直取瘦高个面门。瘦高个慌忙躲闪,但还是被竹杖扫中肩膀,惨叫一声,踉跄后退。

另外两人见状,挥拳攻上。青衣男子竹杖翻飞,左点右扫,不过几个呼吸,就将三人全部打倒在地。

“滚!”他冷声道。

三个劫匪连滚爬爬地逃走了。

青衣男子这才转身看向陆明舒。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看到她手臂上的伤口和苍白的脸色,眉头微皱。

“姑娘伤得不轻。”他说,“需要尽快医治。”

“多谢侠士相救。”陆明舒虚弱地说,“我……我没事。”

“你的伤口已经严重感染,再拖下去会出人命的。”青衣男子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我自制的金疮药,效果不错。你先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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