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粝的岩石擦过肩背,带来火辣辣的刺痛。柳清音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才将昏迷的林风和自己,从那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岩缝中“塞”了进来。身后,她用霜华剑勉强搅落几块松动的石块,将缝隙入口堵得更加严实了些,只留下几道微不可察的透气孔。
做完这一切,她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岩壁,缓缓滑坐在地,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眼前阵阵发黑,耳中嗡鸣不止。
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小型岩洞,不过丈许见方,高不足一人。洞内阴暗,空气混浊,带着浓郁的土腥味,唯一的光源来自岩缝透入的、不知从何处反射而来的极其微弱磷光。地面凹凸不平,积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很简陋,很憋闷,甚至有些令人窒息。
但此刻,在柳清音眼中,这里却是世界上最安全、最珍贵的庇护所。至少暂时,追兵的气息被岩层和伪装隔绝在外,那令人灵魂颤栗的崩塌轰鸣也变得遥远模糊。
她急促地喘息了几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识海的眩晕,第一时间看向身边的林风。
他依旧昏迷着,无声无息,脸色在微弱磷光下显得更加惨白骇人,嘴唇干裂泛紫。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双臂,自手肘以下,衣袖早已化作飞灰,露出的皮肤焦黑与血肉模糊交织,一些地方甚至能看到隐隐发白的骨茬!那是强行引爆混沌灵力、近距离承受邪器与自身力量反冲的可怕后果。胸口和后背也有大片灼伤与撞击的淤痕。
柳清音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疼得几乎无法呼吸。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轻轻拂开黏在他额前被血污粘住的碎发,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易碎的琉璃。
“林风……”她低声唤道,声音沙哑干涩,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哽咽。
没有回应。只有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鼻息,证明他还活着。
不能慌!绝对不能慌!柳清音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混乱的思绪清明了几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处理林风的伤势,稳住他的生机。
她先小心翼翼地探出神识,仔细检查林风的状况。情况比看上去更加糟糕。不仅双臂筋骨经脉寸断,内脏也因爆炸冲击而多处受损出血,丹田处的混沌气旋黯淡无光,旋转缓慢,仿佛随时会溃散。更麻烦的是,一股阴损的血煞之气和破碎的邪器残力,如同跗骨之蛆,盘踞在他伤口和经脉之中,不断侵蚀着所剩无几的生机。
必须先清除这些外来邪力,稳住伤势,再图恢复。
柳清音不再犹豫,将林风扶起,让他靠在自己怀中,以便更好地施为。这个姿势让她苍白的脸上飞起一丝极淡的红晕,但很快被凝重取代。她先取出最后仅剩的一颗“玉髓生肌丹”,小心地捏开林风的牙关,喂他服下。丹药入口,化作温润药力散开,护住心脉,滋养脏腑。
接着,她双手抵住林风后心,将自己体内残存的、精纯的太阴灵力,小心翼翼地渡入他体内。她的灵力清冷纯净,天生对阴邪之力有一定的克制与净化作用。此刻,她将灵力控制得极其温和、细密,如同涓涓清流,缓缓冲刷、包裹、消磨着那些盘踞的血煞邪力。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与灵力。柳清音自己也是伤疲交加,灵力近乎枯竭。每渡入一丝灵力,她都感觉自己的经脉传来针扎般的刺痛,识海阵阵眩晕。但她咬着牙,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对心剑法门的运用,保持灵力的稳定与精准。
汗水,从她光洁的额头、高挺的鼻尖不断渗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林风的颈侧,也滴在两人身下的尘土中。她清冷的眸子专注地凝视着林风毫无血色的脸,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也分渡给他。
时间在寂静与煎熬中一点点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柳清音渡入的灵力终于将林风体内最顽固的几处血煞邪力消磨殆尽。她自己也到了极限,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前栽倒,额头抵在林风没有受伤的肩膀上,剧烈地喘息着,几乎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她没有让自己昏迷过去,强撑着最后的清醒,从储物袋中取出所有能用的疗伤药——止血散、生肌膏、续骨膏……她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清理林风双臂伤口上的焦黑污物和碎骨渣,动作轻柔得仿佛在雕琢绝世珍宝。每一下擦拭,都让她心头刺痛。清冷的药膏敷上狰狞的伤口,用干净的白布仔细包扎好。处理胸口背后的淤伤时,她不得不轻轻解开他残破的衣襟,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几拍,脸颊发烫,但手上的动作却依旧稳定而轻柔。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虚脱。靠在岩壁上,看着被自己包扎得如同粽子般的林风,虽然伤势依旧严重,但气息总算比之前平稳了一丝,不再那么奄奄一息。
她稍微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伤势也火辣辣地疼起来。左肩骨裂,右腿伤口还在渗血,内腑震荡未平。她取出一些丹药自己服下,又简单处理了一下腿上的伤口,便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岩壁,闭目调息。但她不敢深层次入定,始终分出一缕心神,通过《两仪护心诀》的链接,感应着林风的状态,同时警惕着外界的任何风吹草动。
小小的岩洞,陷入了死寂。只有两人微弱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轻轻回荡。
不知又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更久。柳清音在浅层调息中,忽然感觉到心念链接中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
她猛地睁开眼,看向怀中的林风。
只见林风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眉头紧紧蹙起,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几不可闻的**。
“林风?林风!”柳清音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连忙轻声呼唤,同时握住他唯一还算完好的左手手腕,将一丝温和的灵力渡入探查。
林风的眼皮挣扎着,终于缓缓睁开了一条缝。眼神起初是涣散而迷茫的,仿佛无法聚焦,过了一会儿,才艰难地转动,对上了柳清音满是担忧与血丝的眼眸。
“……师……姐?”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几乎轻不可闻。
“是我!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别乱动!”柳清音惊喜交加,连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连忙按住他想要抬起的肩膀。
剧烈的疼痛随着意识的清醒潮水般涌来,林风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他转动眼珠,看清了自己被包扎得严严实实、毫无知觉的双臂,又感受了一下体内空荡荡、到处都疼的状况,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看来……这次……玩得有点大……”
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笑!柳清音又气又心疼,眼圈忍不住红了,别过脸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声音却带着哽咽:“谁让你那么拼命!不要命了吗!”
林风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和侧脸上未干的泪痕(也许是汗水?),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有愧疚,有温暖,更有一种近乎酸楚的悸动。他动了动手指,轻轻勾了勾她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指。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声音依旧虚弱,但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不过……不拼命……我们可能……都出不来了。师姐……你没事吧?”
听到他醒来第一件事竟是关心自己,柳清音心头一颤,转回头,对上他虽虚弱却依旧明亮、带着关切的眼睛,所有责备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她轻轻摇头,低声道:“我没事。一点小伤,不碍事。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保存体力。”
林风确实感觉极度疲惫,每一根骨头都像散了架,尤其是双臂,传来阵阵钻心的、麻木的痛楚。但他还是强撑着,目光在狭窄的岩洞中扫视一圈,又看向柳清音苍白的脸和身上同样染血的衣衫,心中了然。为了带他逃出来,师姐必定也经历了难以想象的苦战。
“这里……安全吗?”他问。
“暂时安全。我堵住了入口,追兵的气息暂时消失了。”柳清音回答,将水囊凑到他唇边,“喝点水。”
林风就着她的手,小口喝了几口清水,干涩的喉咙才稍微舒服些。他靠着柳清音,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温热和柔软,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混合着血腥与冷梅幽香的气息,心中异常安宁。劫后余生,能与她这般安静地待在一起,竟让他觉得,受再重的伤也值得。
“师姐……”他忽然低声唤道。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