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触碰(2 / 2)

整个背部,从肩颈到后腰,盛开着大片大片浓烈到极致的彼岸花。不是一朵,是一片蔓延的、燃烧的花海。血红的花瓣舒展着妖异的弧度,纤细却有力的花茎相互缠绕,墨绿的叶片作为衬托,色彩过渡得极其自然,却又带着一种非人间的诡艳。纹身的技艺无疑是高超的,每一片花瓣的脉络,每一根尖刺的锋芒,都清晰可见,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滴下血来,或者燃起黑色的火焰。

这图案是美的,一种残酷的、毁灭性的美。它覆盖了他整个背部,像一件华丽而沉重的枷锁,一件用疼痛刺绣的祭服。

陈瑶的眼睛模糊了。她看到的不是一幅纹身,而是一个年轻人整个世界的崩塌,是无数个日夜的煎熬,是爱而不得的嘶喊,是自我放逐的印记。这片花海,是他为自己建造的、永无出路的炼狱景观。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在空中颤抖,却不敢真的触碰上去。那图案太有冲击力,仿佛带着温度,带着痛感。

“……疼吗?”她再次喃喃地问,泪水无声滑落。这次问的,分明不是皮肤。

展旭背对着她,一动不动。他的肩膀微微起伏,呼吸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过了很久,他才用沙哑至极的声音回答:

“当时不觉得。现在……有时候会觉得。”

现在会觉得疼。因为时间没有治愈,只是让疼痛沉淀,变成了背景噪音,但在某些时刻——比如被目光凝视的时刻——那噪音会骤然放大,震耳欲聋。

陈瑶收回颤抖的手,紧紧攥成拳,指甲陷进掌心。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是苍白的,同情可能是一种侮辱。她只是看着那片花海,看着这个将自己放逐在花海中的男人,心口堵得发慌,疼得厉害。

“吓到了?”展旭忽然问,声音恢复了些许平板,试图带上一点自嘲,却没成功。

“没有。”陈瑶用力摇头,眼泪随着动作甩落,“是……心疼。”

展旭的背脊似乎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毫米。他仍然没有转身,只是沉默地坐着,任由自己的伤疤暴露在灯光下,暴露在她的目光里。这是一种极其脆弱的姿态,也是一种无声的信任。

夏末似乎感觉到气氛的异常,爬起来,走到展旭面前,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他的膝盖,又看看陈瑶,发出小小的呜咽。

这细微的动静打破了凝固的空气。展旭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拍了拍夏末的头。然后,他抓过沙发上的T恤,重新套上。动作不快,但很稳。布料遮住了那片惊心动魄的图案,也仿佛将他刚才那一刻的敞开重新掩藏起来。

他穿好衣服,转过身,看向陈瑶。他的眼眶有些发红,但眼神是平静的,甚至比平时更清澈一些,像是经历了一次艰难的清洗。

陈瑶脸上还挂着泪,对他露出一个有些狼狈却真诚的微笑。

“很丑,是吧?”展旭扯了扯嘴角。

“不。”陈瑶摇头,声音哽咽却坚定,“它很美。是那种……很痛的美。像你一样。”

展旭定定地看着她,看了很久。然后,他忽然伸出手,不是去擦她的眼泪,而是轻轻地、有些笨拙地,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依然紧攥成拳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温热(这次是温热的),包裹住她冰凉的手指。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清晰的、确定的握持。

陈瑶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但这一次,更多的是滚烫的动容。她反手握住他的手,十指交缠,用力到指节发白。

他们没有说话。纪录片已经播完了,跳到了广告,嘈杂的音乐和推销声填充着空间。夏末重新趴下,把头搁在展旭的脚上。

在这个普通的、略显嘈杂的夜晚,一次无声的触碰,一次目光的洗礼,一次伤疤的袒露,似乎比千言万语都走得更深。

那扇门,依旧锈着。

但今晚,有人不仅坐在了门口,还伸手,触摸到了门上冰冷的、粗糙的锈迹。

而门内的人,允许了这次触摸。

这就够了。

(第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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