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佛前问法(1 / 2)

七日后,长安城上空积着淡淡的阴云。虽是初夏时节,却少了往日的燥热,微风拂过宫墙,带着些许凉意。

太极宫东侧的弘文馆前,已搭起了一座庄严的法坛。檀香木雕的法台高三丈,上覆明黄绸缎,四周悬挂着三十六幅绣金梵文经幡。法坛正中,供奉着李建成、李元吉的灵位,灵前香烛长明,供品齐整。

辰时三刻,钟鼓齐鸣。

李世民身着素色常服,未戴冠冕,仅以一根白玉簪束发。他缓步登上法坛,在灵位前躬身三拜,神色肃穆。身后,文武百官按品阶排列,皆着素服,垂首肃立。

李毅身着明光铠,腰佩御赐龙泉剑,立于法坛西侧禁卫队列之前。作为冠军侯兼禁卫军统领,他今日负责整个法事的护卫事宜。铠甲在阴天光线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与周遭素白氛围形成鲜明对比。

他的目光,却越过层层人群,落在法坛东侧那一众僧人身上。

为首者,身披赤金袈裟,手持九环锡杖,年约三十许,面容清癯,眉目间透着一种超脱尘世的宁静。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清澈如深潭,却又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虚妄。

玄奘法师。

李毅心中微动。前世记忆中,《西游记》里的唐僧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但眼前这位真实的玄奘,气质却截然不同。没有那份懦弱与迂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如山的坚定,一种为求真理不惜舍身赴死的决绝。

他知道,玄奘此时应该尚未西行。年初,玄奘曾上表请允西行求法,但未被批准,不过这位法师如今在长安各大寺院讲经说法,早已是名满京华的高僧。

“奏乐——”

礼官高唱。钟磬之声响起,低沉而庄严。

玄奘缓步登上法坛,步履沉稳,赤金袈裟在微风中轻轻拂动。他在灵位前站定,双手合十,深深一躬。然后转身面向李世民,再施一礼。

“贫僧玄奘,奉诏为隐太子、齐王超度。愿以佛法慈悲,度一切苦厄,解无量冤结。”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李世民微微颔首:“有劳法师。”

法事正式开始。

玄奘盘膝坐于法台前的蒲团上,双目微阖,手结法印。身后三十六名僧人分列两排,齐声诵唱《地藏菩萨本愿经》。梵音袅袅,木鱼声声,与钟磬之音交织,在空旷的宫苑中回荡。

李毅静静观察着。他注意到玄奘诵经时,周身似乎笼罩着一层极淡的光晕——那不是肉眼可见的光芒,而是一种气场,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力量。四周原本肃杀的气氛,在这诵经声中竟渐渐缓和下来。

就连李世民一直紧蹙的眉头,也微微舒展了些。

诵经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当最后一句“南无地藏王菩萨”落下时,玄奘缓缓睁开双眼。

“陛下,”他转向李世民,“贫僧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法师请讲。”

“贫僧观陛下眉宇间有郁结之气,眼中藏血丝,可是连日未能安寝?”

李世民苦笑:“法师法眼如炬。朕……确为噩梦所困。”

玄奘双手合十:“陛下所困,非外魔,乃心魔。隐太子、齐王与陛下血脉相连,虽因缘际会,兄弟阋墙,然骨肉之情,岂能轻易割舍?陛下梦中相见,正是此情未了之故。”

这话与李毅那日所言如出一辙。李世民不由看了李毅一眼,才道:“那依法师之见,朕当如何?”

“放下执着,方能解脱。”玄奘的声音平静如水,“陛下可愿听贫僧讲一个故事?”

“愿闻其详。”

“昔年天竺有一国王,名阿阇世。他囚禁父王,篡夺王位,此后日夜不得安宁,常梦见父王索命。他请教佛陀,佛陀言:‘你囚禁的是父王的身,却囚不住自己的心。若真知错,当释放父王,忏悔罪业。’阿阇世王依言而行,父王出狱后,父子相拥而泣。当夜,阿阇世王便得安寝。”

玄奘顿了顿,继续道:“陛下今日为隐太子、齐王举办法事,厚待其后人,赦免其旧部,此乃大慈悲。但贫僧观陛下行礼时,眼中仍有愧疚与不安。须知,真正的超度,不仅超度逝者,更要超度生者心中的执念。”

李世民沉默良久,缓缓道:“法师是说,朕尚未真正放下?”

“放下非忘,而是接纳。”玄奘的声音愈发空灵,“接纳那段过往,接纳那份愧疚,接纳自己并非完人。唯有全然接纳,心结方解。”

这番话深深触动了李世民。他站在灵位前,看着那两块漆黑的牌位,许久,才深深一躬。

这一次,他的腰弯得更深,时间也更长。

当他直起身时,眼中似乎有泪光闪过,但很快又恢复了清明。

“谢法师点拨。”李世民的声音有些沙哑,“朕……明白了。”

法事继续进行。玄奘亲自主持了洒净、供养、回向等一系列仪轨。整个过程庄严而肃穆,就连那些原本对佛事不以为然的武将,也不由得肃然起敬。

午时,法事毕。

众臣陆续散去,李世民也在内侍的簇拥下返回两仪殿。玄奘则被安排到弘文馆暂歇,待午后由宫中车驾送回大兴善寺。

李毅完成了护卫职责,本该交班离去,却犹豫了片刻,转身朝弘文馆走去。

馆内东厢,玄奘正在整理经卷。见李毅进来,他并不意外,合十施礼:“冠军侯。”

“法师认得在下?”李毅有些惊讶。

玄奘微微一笑:“那日两仪殿中,冠军侯挥袖破铜炉,贫僧虽未在场,却也听闻此事。今日见侯爷铠甲制式与气度,便猜到了。”

李毅也不绕弯子,直言道:“在下对佛法有些兴趣,特来请教法师。”

“侯爷请坐。”玄奘指了指对面的蒲团。

两人相对而坐。窗外细雨不知何时开始飘洒,淅淅沥沥地打在屋檐上,更衬得屋内一片宁静。

“不知侯爷想问什么?”玄奘为李毅斟上一杯清茶。

李毅沉吟片刻,道:“法师今日所言‘心魔’,在下深以为然。但有一事不解:若心魔深重,仅靠放下、接纳,真能化解么?世间有些人,罪孽深重,纵然后悔,也难逃良心的谴责,这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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