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2 / 2)

公孙照知道他的气苦,知道他的怨恨。

她只是没想到,他会再追上来。

四目相对,饶是她向来长袖善舞,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桂舍人平静地瞧着这一幕,叫了她一声:“公孙娘子?”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俩。

公孙照回过神来,拱手向她行了一礼:“请舍人先行,不要为我延误,我二人言语几句,我便催马追上。”

桂舍人目光在这对年轻男女脸上扫过,笑了一声,并没有为难她:“既然如此,我就在前边恭候了。”

她一催缰绳,身下的坐骑慢慢向前,众人各怀心思地瞧了眼,也都跟上。

公孙照回过脸去,踯躅着抬起眼眸:“你……”

顾纵脸上萦绕着一层冬日雾气般的冷白,只是因为催马急行赶路,呼出的雾气却是热的。

他扯下马背上的褡裢,丢给她:“拿着。”

公孙照下意识地一抬手接住。

顾纵勒住缰绳,调转马头:“天都风云莫测,却与扬州不同,你……罢了!”

他冷笑了一声:“这话跟义妹你说不着!”

略微顿了顿,又说:“禁中遍植杨柳,马上就开春了,你受不得杨花柳絮,自己多仔细着。”

公孙照怀抱着那只褡裢,五味杂陈地看着他。

顾纵也看着她,眼底有转瞬的恻然。

而后他垂下眼睑,瞟一眼桂舍人一行逐渐远去的身影,抬手一鞭,抽在她的坐骑上!

“公孙照,你走吧。”

公孙照已经记不起他上一次这样连名带姓的称呼她,是什么时候了。

身下的坐骑得到了命令,达达向前。

顾纵的声音夹杂着冬日的冷阳里,传进她的耳朵:“到天都,追你的大好前程去吧!”

……

公孙照一行人舍弃马车,轻骑赶路,庐州、寿州之后,终于下榻颍州。

进城之前,她提早向桂舍人告了假:“我今晚怕得抽个把时辰出去才好。”

桂舍人不解其意:“娘子何出此言?”

公孙照这才告诉她:“我二姐嫁去了花家,如今花家姐夫正在做颍州长史,既然途经此地,必然得去拜会才是。”

桂舍人明白过来,愈发觉得公孙氏人品贵重。

虽说是至亲姐妹,但耐不住年岁上差得多了。

公孙二娘出嫁的时候,公孙氏大抵还在孩抱之年,又经历了家门败落,随从冷氏夫人退居扬州,总共才见过几回?

难为她居然还记得这个姐姐。

途经此地,专程拜会,怕也是存了一点在花家面前为她做脸的意思。

因公孙氏为人妥帖,桂舍人倒也愿意送个顺水人情,点了一行禁卫随从。

又因她先前打点得周到,禁卫们也很情愿。

桂舍人因而又觉出公孙氏的一点妙处。

只怕出行之初,她就打定这个主意了,是以早早地打点了天都来使们,这会儿再用起人来,人家也都愿意帮衬。

此时天色已晚,公孙照叫潘姐等人陪着,一路寻到花家门外,花家众人正用晚饭。

忽然间门房满头大汗来禀:“外头来了好些人,高骑大马,好不煊赫,说是六姨奉圣谕上京,途经颍州,特来拜会二姐!”

一时间把花家惊了个人仰马翻。

花姐夫慌忙跟公孙二姐出迎。

才走出去不远,却见人已经进了内门,远远瞧见,先自行礼,口称“姐姐,姐夫”。

夫妻两个忙不迭又还礼。

定睛去看,端是十分人才,风流标致,秀逸天成。

公孙二姐也是三十五、六岁的人了,因诸多变故,脸上已经有了风霜之色。

公孙照拉着她的手,殷殷叙话:“我跟娘都记挂着姐姐,临行之前娘还再三嘱咐,到了颍州,一定得来瞧瞧姐姐……”

又叫人把自己带的扬州土仪,绸缎、点心,交付给花家管事。

短短几句话,说得公孙二姐眼泪都出来了。

花姐夫在旁,忙问六姨用过饭没有,又赶忙催促着仆从再去置备,分外殷勤。

公孙照谢过他:“姐夫客气,这些年你照顾姐姐,我还没来得及谢你呢!”

花姐夫只是笑:“六姨这话说得忒客气,叫人惭愧。”又催着进屋去坐。

不多时,厨下匆忙送了膳食过来。

烧肥鸭、水晶鹅、糟鲥鱼、醋烧白菜,另有酿豆腐和甜酱瓜,并一壶陈酿。

花姐夫请她上座:“太简陋了些……”

公孙照推辞,请他上座:“姐夫有心,不能再周到了。”

如是宾主尽欢,吃喝之后,便道了辞别。

临行之前,公孙照又说:“二姐可有话想跟三姐、五哥说?”

“若是有,便写成信,明日天亮时分送去驿馆,我急着上京,明日就不来辞别姐姐、姐夫了。”

公孙二姐含泪拍了拍妹妹的手,应了声:“好。”

花姐夫连连说:“皇差要紧,皇差要紧,千万别耽误了大事!”

夫妻二人,殷殷地送了她出去。

彼时已经是夜半时分。

公孙照又取了银钱,给同行的禁军队率,笑道:“诸位大哥辛苦,且拿去吃酒,作个消遣。。”

对方推辞几句,见她实心要给,谢过之后,便也收了。

公孙照进得驿馆,几间上房都亮着灯。

女史碧涧听见动静,推开窗户来瞧。

这会儿就支在窗户上,似笑非笑地问:“公孙娘子,你真是个泥团性子,成婚的时候,你这姐姐可打发人去给你送贺礼了?”

公孙照神色自若:“这是自然。”

“瞎说,”碧涧一抬眉毛,斜睨着她:“我都打听过了,没有!”

公孙照只觉好笑:“女史这话说的,我们家的事儿,外人怎么知道?”

又道:“谁说没送的?您叫他来跟我分辩。”

碧涧见状嗤笑一声,颇觉没趣儿:“死鸭子嘴硬,哼!”

“啪”一下,将窗户关上了。

公孙照笑吟吟地瞧着那扇紧闭的窗户,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这位女史瞧着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又在内廷当差,怎么嘴上连个把门的都没有。

她要往自己房里去。

桂舍人就在这时候推开窗户,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娘子要不要到我这儿来吃杯茶,解解酒?”

公孙照心下微动:“恭敬不如从命。”

碧涧也听见了,大抵是不高兴,隔着窗户,在房里说给她们听:“好会钻营,拿我做筏子邀好,打量着谁看不出来?”

桂舍人眸光微微一暗,此时却只当是没听见。

公孙照自然也如是为之。

……

“碧涧是尚功局出来的,又跟陈尚功格外要好,所以性子有些骄纵,以后你就知道了。”

桂舍人说着,浅浅地给她斟了杯茶。

公孙照谢过她,又禁不住道:“陈尚功?这个‘陈’……”

“你真是聪明人。”

桂舍人赞许地看了她一眼:“陈尚功的‘陈’,跟陈贵人的‘陈’是同一个,她是郑国公的长孙女,陈贵人的亲侄女……”

公孙照知道,当年高皇帝开国,设置了十二家公府,只是后来有三家公府因附从隐太子作乱而被族诛,到如今,便只留下了九家世袭公府。

郑国公府陈氏,便是其中的一家。

本朝后妃制度,皇后之下有三夫人、九嫔。

而三夫人,指的便是贵嫔、夫人与贵人。

桂舍人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笑吟吟地告诉她:“如今六宫无主,陈贵人就是后宫之中位分最高的了。”

陈尚功是陈贵人嫡亲的侄女,碧涧是陈尚功的心腹。

难怪会骄纵了。

因为的确有些骄纵的本钱。

倒是桂舍人将此事告知于她,大抵也是存了示好,甚至是招揽她的意思了。

公孙照心里明白,只是不明天都近况,便只作不知,不显露出自己的态度来。

她无话可说,桂舍人倒是真的有点好奇。

“娘子真是仁厚人,”她说的是公孙照专程往花家去探望公孙二姐的事情:“以德报之。”

桂舍人也知道,公孙二姐在公孙照的婚事上毫无表示,大概率是真的。

只是,又有什么必要大喇喇地掀开?

徒然与人不快罢了。

公孙照轻轻说:“姐姐也有她的难处。且大哥待我宽厚,尽了骨肉情分,上行下效,如此而已。”

公孙家没落多年,一朝终于有了起色,公孙照需要自己人。

不信姓公孙的,难道去信外人?

公孙濛留给她的信封里,不只有他连夜写就的数十页书信,还有五千两的银票。

公孙照明了他的好意,所以也愿意投桃报李。

且她也有把握,能拿得起公孙家的人来。

因为她不仅仅有自己,还有阿娘。

虽然是继室夫人,虽然实际上大哥跟阿娘同岁,但娘就是娘。

孝道二字压下来,上边的兄姐都得低头!

公孙照有时候也会想起顾纵。

想他俊美的脸,想他结实的臂膀,想他们皮肉贴在一起,汗津津,痴缠缱绻的好时光。

想他焦灼催马,追赶上来,带给她的一万两银票和几封引荐的书信。

想起他问她的那句话。

她没有回答,但是她自己知道答案。

没有惶恐。

是欣喜若狂。

公孙照要到天都去。

公孙照绝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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