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0章 萧宁已经做到了?!(1 / 2)

屋外的风仍在吹,可已经没有早先那种刺骨的狠劲。

像是这一夜的风雪,也被拉扯到极限,疲惫得连呼号都变得低沉绵长。

天色依旧灰暗,沉压在清国公府老旧的屋脊上。

屋檐下的冰凌在风里轻轻碰撞,发出一点点脆响,仿佛敲在寂静的空气中。

整座宅院久无修葺,墙皮脱落处露出暗黑的木架,风从缝隙中钻过,带着潮冷的气息,在长廊深处盘旋一圈,才无声散开。

廊角的风灯油已不多,火焰摇曳不定,一下亮,一下暗。

每次暗下时,整座清国公府便像沉入暮色深处,只剩灰影。

屋内的火炉烧得不旺,但仍在撑着。

松脂在炭火里偶尔“噼啪”炸开,像是被压住的心跳。

光在墙上摇,影在地上晃,人却纹丝不动。

清国公坐在几案旁,半边脸被火光映得发红,半边隐在阴影里,看不清情绪。

他像是一块多年未动过的巨石,此刻正被某种力量从内里慢慢撬动,开始松动,开始产生裂纹。

气氛沉得仿佛整座府邸都在等他开口。

终于,他低低吐出一句,

“输了——国亡。”

“赢了——也只是侥幸。”

他缓缓摇头。

语气中既有不解,也有震惊,更有一种深深的老将本能的不相信。

“这一步,过于疯狂。”

“哪怕是你五哥,恐怕也不敢。”

“甚至——”

他顿了顿。

声音压得极低:

“老夫当年……也不敢。”

整个屋子陷入死寂。

只有火炉在“啪”的轻响。

风在窗外呼啸,却仿佛被隔在千丈之外。

——

拓跋燕回静静听着。

直到清国公的声音彻底落下,她才缓缓抬起头。

她没有立即反驳。

只是轻轻呼出一口气。

那气息薄,却像带着从极北雪原带回来的寒意。

“国公。”

她轻声开口。

“您说得不错。”

“这一步,是疯。”

“是险。”

“是把整个国运放在刀尖上。”

“是赌命。”

“是赌天。”

她深吸一口气。

“但——”

她抬起眼。

“萧宁已经赌了。”

清国公猛地抬头。

拓跋燕回继续道:

“您不是问他敢不敢么?”

“现在,小女可以告诉您——”

“他已经做了。”

“据我收到的最新消息,他站在北境。”

“昨日,他站在平阳城门,已经逼退了拓跋努尔的三十万大军。”

“如今……拓跋努尔的三十万大军,正安营扎寨,不敢上前!”

她顿了一下。

“这一步,已经成了。”

清国公的呼吸忽然停住。

胸腔像被什么堵住一样,半天没有吐出一口气。

他盯着拓跋燕回。

眼中震动,几不可察地扩散。

“你说什么……?”

拓跋燕回道:

“是的,这些都是小女刚刚得到消息。”

“如今拓跋努尔的大军,确实围住了平阳。”

“但——”

她一字一顿。

“没有进攻,看起来,是打算围点打援!”

清国公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像是被人当胸重重一击。

炉火的光在他眼底跳着,却再无法映亮那骤然沉下的深色震动。

他怔住。

整个人像被钉在椅子上,甚至忘了呼吸。

胸膛起伏一下,停住,又起伏,整整好几次才重新吸入一口气。

那口气吸得极深,像是他过去几十年的所有战场记忆,在这一刹那全部从肺腑被扯出来,强行压回胸腔。

他的手,原本稳稳放在案上,此刻却缓缓收紧。

指节一点点绷起,青筋浮出。

像在攥着什么虚无的缰绳,却发现那缰绳被突然拉住,硬生生扯得他心神剧震。

他盯着拓跋燕回。

目光濒临失控,却又死命压着。

那眼神像是初见战阵的年轻士卒,却又像在雪原上厮杀半生的老将——惊骇与不信同时撕扯着他。

“……三十万大军,没攻?”

他喃喃重复,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像是在试图确认,又像是在自问:

是否听错?

是否误解?

是否有人传错?

可拓跋燕回的表情沉稳,没有半分犹疑。

那就意味着——事情是真的。

清国公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喉间像被冻住。

他说不出话。

只有深沉得几乎爆裂的震惊在胸腔里翻涌。

他闭上眼。

但眼前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平阳城下那样一幕:

——三十万铁骑。

——长枪如林,战旗如海。

——风雪之下,铁甲寒光万丈。

那样的阵势,即便他年轻时最强盛的那几年,都无法正面硬抗。

任何城池,在如此兵锋前,都不可能撑住。

除非有援兵。

除非有伏军。

除非有天下间足以撼动大汗心志的底牌。

可现在——

一个皇帝。

一个被传得一无是处的纨绔。

一个年纪不过弱冠的少年。

站在城头。

站在风雪中。

站在空城背后。

竟——逼退三十万大军?

清国公心口猛地抽紧。

胸腔像被铁锤狠狠敲了一记。

荒唐!

简直荒唐!

但……

它就这么成了。

他睁开眼。

那一瞬间,眼中乱光翻涌,仿佛连火炉边的昏雾都被搅动。

不对。

不只是震惊。

不只是愕然。

更深的,是一种——

被颠覆的感觉。

几十年来,他看遍了大汗军的南征北战,看过无数人因恐惧他们的铁骑而溃散,也看过无数城池在那股势如破竹的狂势中顷刻瓦解。

他太清楚拓跋努尔是什么样的人。

冷。

狠。

绝。

疑心如刀,却在战事面前从不犹豫。

一旦认定局势可破,便会不惜代价一击到底。

可如今——

拓跋努尔竟然停止了推进?

他拒绝相信,甚至他的大脑在本能拒绝,像是不愿接受一个将所有常识彻底打碎的结论。

他的手在桌案上慢慢放开,又慢慢收紧。

重复了两次。

像是要用这动作把心底翻涌的震惊一点点压下。

他想说话。

喉头却发不出声。

心里反复冒出一个声音——

不可能。

怎么可能?

萧宁一个少年皇帝,一个无兵、无援、无守军的空城,凭什么逼退三十万铁骑?

他试图从战场经验里找理由,从军阵判断里找漏洞,从心理战里找解释。

可越找……

越心惊。

越找……

越觉得背脊发冷。

越找……

越意识到——

如果这是真的,那就意味着他们一直以为的萧宁,不过是谣言里的影子,而真正站在北境城头上的那个人,其胆气、其判断、其心志……远超世界对他的想象。

清国公忽然抬起手,按住自己的胸口。

那里一阵跳动,极快。

像战场上的兵鼓,不受控制地敲响。

他承认。

这是几十年来第一次——

他被人震住。

他艰难开口,却像在压住胸口那团不断膨胀的震意:

“拓跋……努尔,真没攻?”

“真的……不敢攻?”

“真的……在犹豫?”

每一句,都像从喉骨里挤出的。

拓跋燕回微微颔首。

清国公只觉脑中一阵轰鸣。

像风雪撞上了城墙。

像铁骑踩碎了长夜。

他靠回椅背。

整个人像被抽干力量。

可那不是疲惫,而是一种深海里才有的震动——巨大、沉重、连灵魂都被撞得发麻。

他盯着火焰。

那火苗在微微跳。

越跳,他心底越发升起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恐怖的可能。

——荒诞的现实。

——天地翻转般的颠覆。

他从没想过,一个少年皇帝,可以凭一己之力扭转战场。

一个空城,竟能逼退大汗铁骑。

这是力量?

不是。

这是武技?

更不是。

这靠的是——气势。

是胆魄。

是那种站在城墙之上,让对手怀疑、迟疑、恐惧的无形之势。

那一瞬间,清国公忽然明白了。

拓跋努尔不怕伏兵。

他怕的是——

萧宁站在那里。

一个敢把命放在刀尖上的皇帝。

一个敢赌国运的少年。

一个敢在空城里直面三十万铁骑的人。

清国公再次闭上眼。

这一次,不是压惊。

而是在压某种正在胸中缓慢升起的情绪。

那情绪复杂到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震惊。

敬意。

惺惺相惜。

甚至……

一种迟暮老臣看到一位真正皇者时,难以言喻的心颤。

他从未认同萧宁。

可现在——

他无法不承认。

这个少年,做了一件整个天下都没有人敢做的事。

他低声呢喃,声音微抖:

“……这小子……疯得可怕。”

“但……也强得可怕。”

火焰跳起,映得他眼中那一丝震动终于化为清晰的亮光。

清国公缓缓睁开眼。

那眼神——

彻底变了。

像是一位老将,第一次真正把一个少年视作“能决定天下的人”。

他轻声道:

“原来……真正疯的人,不在大汗那边。”

“而是在大尧。”

“在那个叫萧宁的少年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把心中的震惊全数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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