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朝末年,隋炀帝在洛阳城设上林苑,边界周长二百里,有三山三宫,风亭月观,十六院等等。
到大唐时,上林苑改名,面积缩减,周长依然有一百二十多里。
郑天长这座王宫御苑,截止到他死的时候,还在不断扩建,颇有几分要追比杨广的意思。
整体面积,已经是一个不规则多边形,总的边长,约有六十里。
楚天舒因为暂居西明池,就在附近,找了一座香阁住下。
最近他在这里制药,香阁周围更是药香萦绕,长久不散。
今天旭日初升,园中花鸟从容。
小雀在枝头乱跳,李沉香从枝下走过。
到了香阁前,成辛和苏弦也正好走来。
李沉香笑着向二人抬手行礼。
成辛被关在牢里时,定期服毒,加上早年从军,暗伤不少,情况比较复杂。
楚天舒不但让他学习药谱,还让他每天早上来检查一下脉象,送他一丸药。
李、苏二人,情况比较简单,只是战斗中受伤而已,自己研究药谱,为自己开药,早上过来,只是为向楚天舒问候一声,请教自己开的药,有无错漏。
“最近,老夫天天给自己煮药,只觉脑子也清爽多了。”
苏弦笑道,“如今想来,当初在真腊国的时候,就该寻江河之道出海才对。”
“若从海上走,不易被追踪,从江淮或齐鲁登岸,再直奔长安,可比我们陆路上千山万水,穿行各国的往那边赶,容易得多。”
李沉香摇头:“即使走水道,只怕也出不了真腊国,就要被截击。”
“到时水上交战,或许会更加狼狈,而且,也就没有机会遇上楚前辈了。”
苏弦一想,不禁点头。
他是昨天晚上,才想起走水道这件事,如今看来,李沉香应该是早就考虑过。
也不怪他脑子不如年轻人机敏。
主要他这些年,往来真腊与大唐,在沿途都有做生意的地点,因此商队路线,从来不涉海上。
思维惯性是其一。
再者,当时护送神鼓的队伍屡受截击,苏弦麾下众人,原本只是商队伙计,各有家室,可不是李沉香手底下,那些王室自幼收养的死士。
苏弦的心态压力,当然也更大些。
如今,神鼓到了楚天舒手上,他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连回长安这件事,他也不那么急切了。
说到底,神鼓这件意义非凡的宝物,如果贸然送到鱼龙混杂,形势繁复至极的长安,只怕引起的暗流,也绝不在少数。
苏弦当时是没有办法,只觉得长安以外的地方,风险更高,朝不保夕,这才一心狂奔。
现在既有楚天舒主事,干脆在这里等人来接应,再一同启程,更为稳妥。
三人闲聊几句,只见香阁门户打开,这才相继整了整衣冠,步入其中。
香阁中,四面皆有大窗,雕梁画栋,光色明亮,有一套桌椅云床,几张软垫,一座香炉。
楚天舒要在此制药,因此屋中还多了些瓦罐陶器。
他就坐在桌边,为三人诊脉,微微点头。
“情况都不错,不过,成辛你还是有点思虑过重。”
楚天舒从瓦罐中拈出一枚药丸,递给成辛。
成辛当场吞服下去。
“唉,真管起国事来,我才知道国事艰辛,原本我只管些军中之事,相比之下,实在要简单太多了。”
成辛露出肃然之貌,说道,“叔祖迟早要去长安吧?”
楚天舒点点头,露出微笑。
“当然,我以前去那座城,被海东来坑了,星夜奔驰,走的全是些奇怪路线,也没来得及好好领略风光,就离开了。”
他期望道,“这回,我不但要看看那座城,对现在那座城里的人们,也很感兴趣。”
等到有熟悉局势的人来接应,楚天舒就会带鼓去长安。
到时候,他倒想看看,究竟有多少人会为了这面鼓,到自己面前来晃悠。
成辛似乎下了一个重大决定,缓声道:“我想请叔祖到时候,带上国书。”
楚天舒有点疑惑:“国书?”
“正是,大天长国,或者说我南诏,想请求内附,归唐。”
成辛说道,“我们这些人,还走不开,其余人等,又觉得没有足够分量,想来只有叔祖,最为合适。”
这老头又单膝跪了下去,诚恳无比。
“万望叔祖,能帮我们转交国书!”
李沉香和苏弦,都露出惊容。
楚天舒也反应过来了。
从前异牟寻等人,顶多是名义上向大唐称臣,接受皇帝赐予王室的封号而已,实际上国内的事,还是他们自己管理。
成辛现在这意思是,准备直接当大唐臣子,以后,就接受大唐任命过来的官员,治理当地?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老家的历史知识,南诏这块地方,好像到元明时期,才算完成归化。
而且那也是靠大军打下来的。
“你怎么想的……”
楚天舒道,“主动请求内附?”
成辛显然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与大批朝臣商量过,此时娓娓道来。
一来,考虑国力,如今武道昌盛,大唐边军精锐,足以无视瘴气虫疠,翻山越岭,朝发夕至。
南诏其实早就没有与大唐抗衡之心。
二来,从百年前段忠被灭,异牟寻态度就发生更大转变,唐人的风土人情,早在本地扎根。
不但是被掳掠,或迁移来的唐人,得以保留他们自己的文化,还分享给各族之人。
如今这片土地上,各族子民方言沟通不便时,都会转用唐人官话。
他们对于自己既是南诏人,又是唐人,这个身份认同感,比“大天长国”的认同感,还要高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