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眼前沉默而庞大的队伍,沙哑的声音通过铁皮喇叭传开,带着孤注一掷的悲怆:“为了祖国!为了统一!前进!打过汉江去!”
没有震天的回应,只有一片粗重的喘息和武器碰撞的金属声汇成一片压抑的潮音。
无数双皲裂的脚踩上冻结的江面,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三万多朝鲜军如同决堤的黑潮,向着对岸那道代表着汉城与生死线的江岸汹涌而去。
对岸,静默得可怕。
积雪覆盖的堑壕工事后,是七千名美军三角洲特战总队的精锐。
他们身披最新式的防寒迷彩作战服,加兰德步枪、勃朗宁机枪和M3冲锋枪的枪管在寒冷的空气中泛着光。
重型机枪阵地错落有致,M2重机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江面。
后方,105毫米榴弹炮群已褪去炮衣,炮口高昂。
天空中,上百架P-51“野马”和F-80“流星”战机如同盘旋的老鹰,引擎的轰鸣低沉而致命。
当第一波朝鲜士兵冲至江心,距离南岸不足五百米时,整个汉江南岸骤然活了!
“Fire!!!”
美军三角洲总队长艾伦一声令下,如同打开了地狱的闸门。
所有重机枪阵地同时喷吐出炽烈的火舌,密集的弹雨织成一张死亡之网,横扫过冰面。
冲在最前面的朝鲜士兵像被无形的巨镰扫过,成片栽倒。
殷红的血液泼洒在惨白的冰面上,迅速冻结成刺目的黑红冰晶。
轰!轰!轰!
105毫米榴弹炮群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砸入冲锋的人群。
冰面在巨大的爆炸冲击下剧烈颤抖、崩裂,冲天的水柱混合着碎冰、残肢和冻土腾空而起。
每一次爆炸,都清空一片区域。
天空中的战机俯冲而下,机翼下挂载的火箭弹拖着白烟射向冰面。
凝固汽油弹投下,瞬间在冲杀的人群中炸开,化作粘稠燃烧的火海。
烈焰在冰面上疯狂蔓延、跳跃,吞噬着一切,凄厉的惨叫声穿透了枪炮的轰鸣。
空气里弥漫着硝烟、血腥和皮肉烧焦的恶臭。
死亡如同冰河上的风暴,无差别地收割着生命。
冲锋的浪潮被硬生生遏制、撕裂。然而,北朝鲜士兵的意志在血火中展现出惊人的坚韧。
后续的士兵踏着战友的尸体和燃烧的火焰,踩过破碎的冰窟窿,继续向前猛扑。
有人被子弹击中倒下,后面的人就抓起他的步枪顶上。
机枪手被打倒,副射手立刻扑上去扣住扳机。
简陋的武器射程有限,他们就用血肉之躯缩短距离。
不断有人倒下,但后继者依旧源源不绝。
冰面早已被鲜血染红、被尸体铺满,又被后续的脚步践踏成污浊不堪的血泥冰路。
终于,在付出了难以想象的惨重代价后,第一缕人潮冲破了那层由钢铁烈焰构成的弹幕,扑进了南岸最前沿的美军散兵坑和铁丝网区域!
刺刀见红的搏杀瞬间爆发。
三八式步枪细长的刺刀与闪着寒光的M1刺刀凶狠地撞击、捅刺、格挡。
拳头、枪托、牙齿、工兵铲……一切能用的都成了武器。
怒吼声、惨嚎声、骨骼碎裂声、金属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原始的杀戮本能在此刻被彻底释放。
一些朝鲜士兵浑身是火,依旧狂叫着扑向最近的敌人,用尽最后力气死死抱住对方滚入燃烧的弹坑。
狭窄的战壕和散兵坑成了血肉磨坊,每前进一步都要用无数生命去填。
三角洲特战总队前沿阵地多处被突破,双方士兵绞杀在一起,美军的火力优势暂时被压制。
“稳住战线!
火力覆盖前方开阔地!
清理突入战壕的敌军!
迫击炮!集中轰击后续梯队!别让他们再上来!”
三角洲特战总队总队长艾伦少将的声音冰冷而稳定,通过步话机传遍各队。
训练有素的美军士兵迅速从最初的冲击中调整过来。
他们依托预设的坚固火力点和纵横交错的战壕,以战斗小组为单位,互相掩护。
他们用精准的点射和猛烈的自动火力,冷酷地绞杀着突入阵地的朝鲜士兵。
勃朗宁射手占据有利位置,短点射如同死神的镰刀,每一次扫过都带走数条生命。
美军的手榴弹在近距离不断炸响。
后续试图继续渡江增援的朝鲜士兵,则暴露在毫无遮挡的江面和南岸开阔地上,再次成为重机枪和迫击炮的完美靶标。
美军的炮弹和子弹如同冰雹般倾泻而下,绝望的朝鲜士兵们在冰面上奔跑、跌倒,被炸成碎片或被子弹穿透。
冰层在持续的爆炸和重压下发出沉闷的呻吟,巨大的冰裂如同蛛网般蔓延。
不少人猝不及防地掉入冰冷的江水中,瞬间被激流卷走或冻僵。
空中的战机更是肆无忌惮,对着江面上黑压压的后继部队和北岸的集结区域反复俯冲扫射、投弹。
凝固汽油弹再次落下,将大片冰面化为一片烈焰地狱。
轰炸机投下的重磅炸弹则在地动山摇的巨响中,在密集的人群中制造出一个个巨大的、血肉模糊的真空地带。
崔勇男在北岸高地上,眼睁睁看着他的士兵如同投入熔炉的飞蛾,一茬茬地被那钢铁烈焰无情吞噬。
他双目赤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浑然不觉。
完了,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三万将士的性命,连同他孤注一掷的豪赌,都将在今天彻底埋葬在这条冰封的汉江之上。
一股腥甜涌上喉头,他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喷洒在脚下的雪地上。
三角洲特战总队的反击如同经过精密计算的齿轮开始咬合。
前沿阵地绞杀接近尾声,突入的朝鲜士兵几乎被肃清。
三角洲特战总队的总队长艾伦少将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各突击分队注意,目标,敌方残余部队及北岸集结区!
进攻序列,开始!”
呜——!
美军刺耳的冲锋号响彻南岸!
三角洲士兵如潮水般跃出工事。
他们并非散乱冲锋,而是以严密的战斗队形——火力组、突击组、支援组交替掩护,梯次前进。
美军装甲车轰鸣着从侧翼冲出,车载机枪喷射出密集的火力,为美军步兵扫清障碍。
炮火开始延伸,精准地砸向江对岸朝鲜军残存的迫击炮阵地和重机枪火力点。
美军士兵的单兵素质在进攻中展露无遗。
他们枪法精准无比,移动中的点射也能轻易击中百米外的目标。
战术动作娴熟,利用弹坑、尸体、冰面凸起物作为掩护,交替跃进,火力从未间断。
面对零星的、不成建制的朝鲜士兵的反扑,他们冷静地用手榴弹开路,或用密集的自动火力将其瞬间粉碎。
战斗从残酷的相持,迅速演变为一边倒的碾压式清剿。
溃败像瘟疫般在北朝鲜军中蔓延。
幸存的朝鲜士兵们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战友,看着南岸如同铜墙铁壁般碾压过来的钢铁洪流,最后一丝勇气彻底崩溃。
他们尖叫着,丢掉了手中打光子弹或卡壳的步枪,像无头苍蝇一样转身,只想逃离这片炼狱。
督战军官声嘶力竭的怒吼和枪毙逃兵的手枪声,在巨大的混乱和恐惧面前显得如此微弱无力。
整个江岸彻底乱成一锅粥,人们互相推搡、践踏,向着来时的方向亡命奔逃。
三万多人的庞大队伍,此刻如同被巨锤砸碎的蚁群,在绝望中四散溃逃。
艾伦少将站在南岸,冷酷地举起望远镜:“追击!
A、B支队正面压迫!
C支队向两翼展开,包抄!
装甲单位,火力覆盖溃军主力!
空中单位,清扫战场,目标溃散敌军集群!”
三角洲特战总队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以装甲车为先导,步兵紧随其后,踩着满江的尸骸和破碎的冰面,杀气腾腾地冲过汉江。
空中战机呼啸着俯冲,机炮扫射和炸弹投掷如同犁地一般,在溃逃的人群中犁开一道道血肉胡同。
精锐的美军士兵追击速度极快,一边奔跑一边精确开火,不断有落后的朝鲜士兵惨叫着扑倒在雪地上。
这场残酷的追击,似乎要将朝鲜敌后第一军彻底从地图上抹去。
就在美军追击出一段距离后,大地传来沉闷的震动。
东南方向,被硝烟染灰的地平线上,骤然出现了一面猎猎招展的红色战旗!
紧接着,一面、两面、十面……无数面同样的红旗如同燎原之火,刺破烟尘。
钢七总队的坦克群在旗帜下奔涌而来,紧随其后的,是排成严整攻击队形。
一面最大、最鲜艳的军旗迎风飘扬,旗上赫然是七个遒劲有力的大字——“中国钢七总队”!
最前方一辆坦克的顶盖掀开,伍万里挺立如山!
凛冽的寒风卷起伍万里破旧军大衣的下摆,露出腰间斜挎的手枪枪套。
他脸色冷峻如冰,目光锐利如鹰隼,瞬间扫过整个炼狱般的战场。
尸横遍野的冰河、如狼似虎追击的美军、崩溃奔逃的朝军……
伍万里猛地一挥手,斩钉截铁的声音通过无线电响彻战场:“停止追击!
炮群——目标,美军追击锋线!
急速射!
坦克群,左翼展开!
突击支队、火力支队,正面接敌!救下他们!”
“是!”
步话机里率先传来雷公那标志性的沙哑吼声。
呜——轰!轰!轰!
钢七总队后方的炮兵阵地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
大地剧烈震颤。
炮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越过溃逃的朝军头顶,如同长了眼睛般狠狠砸在三角洲部队追击的最前沿!
密集的爆炸火光冲天而起,精准地筑起一道狂暴的死亡火墙。
冲在最前面的几辆美军吉普和装甲车顷刻间被火光吞没,化为扭曲的废铁。
正在追击的美军精锐反应极快,立即停止前进,就地寻找掩护,队形丝毫不乱,但追击的势头被硬生生扼制。
与此同时,钢七总队的坦克集群轰鸣着,履带卷起积雪和冻土,如同钢铁猛兽般从侧翼包抄上来。
炮塔转动,76毫米坦克炮和并列机枪喷射出炽热的火舌,将试图迂回包抄溃兵的三角洲小分队压制回去。
高大兴率领的突击支队、余从戎指挥的火力支队,如同两柄巨大的钢钳,在炮火掩护下迅速展开。
他们依托坦克和地形,构成一道坚固的阻击防线,将溃逃的朝鲜士兵和追击的美军凶悍地隔开。
子弹在双方阵线之间尖啸穿梭,新的战线瞬间形成。
惊魂未定的朝鲜溃兵们终于得到了片刻喘息,如同决堤的洪水被一道大坝暂时阻挡。
他们茫然地停下脚步,大部分人瘫软在地,剧烈地喘息,脸上交织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目睹地狱的麻木。
然而,求生的本能很快压倒了其他一切。
短暂的停滞之后,求生的欲望再次驱动了他们的双腿。
他们不再看正在为他们浴血阻击的钢七总队,也不再看前方被炮火覆盖的美军,只想远离战场,逃离这片死亡之地。
大量朝鲜军再次涌动起来,乱哄哄地朝着远离汉江、远离战斗的东北方向溃退。
“站住!掉头!”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只见伍万里已从坦克上跃下,大步流星地冲到溃兵潮的前方。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手枪枪,直指天空,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三声清脆震耳的枪响,让混乱的溃兵潮为之一滞。
“机枪!给我架起来!”
伍万里厉声下令,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威严。
哗啦!哗啦!
钢七总队最前沿的战士们瞬间行动。
十几挺轻机枪和几挺重机枪被迅速架设在雪地上、岩石后,黑洞洞的枪口森然指向溃兵前方开阔的雪地和通往东北方向的狭窄谷口。
钢七总队机枪手们的手指紧扣在扳机上,眼神冰冷,只等一声令下。
伍万里站在机枪阵线之后,拿起铁皮喇叭大吼道:“都给我听着!
汉江就在身后!汉城就在眼前!
你们的血还没流干!
你们的仇还没报!
现在掉过头去,由钢七总队担任主攻!
你们,跟在后面!把丢掉的阵地,给我抢回来!
把血债,给我讨回来!
谁再敢后退一步——”
话音未落,朝鲜溃兵群中,一个身材高大、满脸血污和怨毒的朝鲜军官猛地挤了出来。
他用朝鲜语歇斯底里地狂吼:“ 7!(去你妈的钢七总队!)”
吼声中,他竟猛地抬起手中那支破旧的三八式步枪,枪口不是指向美军,而是颤抖着对准了正在喊话的伍万里!
这一下变故陡生!
周围的朝鲜溃兵都惊呆了,连架着机枪的钢七总队战士也瞬间绷紧了神经。
伍万里眼神骤然一寒,没有丝毫犹豫,手中的手枪已经举起。
砰!
一声干脆利落到极点的枪响!
那名举枪的朝鲜军官额头上瞬间多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轰然向后栽倒,手中的步枪砸落在雪地里。
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身下的白雪。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朝鲜溃兵群!
所有人都被这冷酷、精准、毫不留情的一枪彻底震慑,连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对地面开火!”
伍万里收回枪口,对着机枪阵地一声断喝。
哒哒哒哒哒——!!!
数十挺轻重机枪同时怒吼!
但子弹并非射向人群,而是如同灼热的铁鞭,狠狠抽打在溃兵群前方不足十米的雪地上!
冻土被掀飞,积雪被打得如同沸腾般飞溅而起,形成一道密集的、跳跃的、死亡警告线!
子弹钻入冻土的噗噗声如同死神的鼓点,敲在每一个溃兵的心坎上。
滚烫的弹壳叮叮当当地落在雪地里,硝烟弥漫。
枪声停歇,只有灼热枪管散发的白汽在冰冷空气中袅袅上升。
朝鲜溃兵们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彻底僵在原地。
看着前方那道由弹坑和翻腾的雪雾构成的死亡线,看着线后的中国士兵和黑洞洞的枪口,再回头看看那具还在冒着热气的军官尸体……
崩溃的意志被绝对的暴力瞬间碾碎、重塑。
求生的本能告诉他们,后退,只有死路一条。
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溃兵停下了脚步,缓缓地转过了身体,再次面朝那片刚刚逃离的、炮火连天的汉江战场。
他们手中残破的武器被重新攥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伍万里冰冷的视线扫过这群面如死灰却又被逼出最后一丝凶性的士兵,扬声吼道:“平河!带你的侦查支队前出!为炮兵指示目标!
余从戎!火力支队前移,掩护步兵!
高大兴!突击支队全体上刺刀!
雷公!炮火准备!
目标——南岸滩头阵地!五发急速射!给老子把路炸开!”
“是!!!”
众人闻言,当即齐声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