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朝廷额外支持,不要求任何特权,甚至明确排除了所有常规和非常规的弄钱手段,然后声称能解决这笔巨款?
这简直如同宣称能不借助舟楫而渡过大江一般荒谬!
殿内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
李世民的目光在李承乾脸上逡巡,试图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心虚或动摇,但他失败了。
那张年轻而略显苍白的脸上,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平静。
这种平静,反而比任何慷慨陈词都更具有力量。
良久,李世民缓缓靠回椅背,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了几下,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在权衡着某种极其重要的决定。
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目光先是落在崔敦礼身上,继而扫过几位重臣,最后定格在李承乾脸上。
“既然如此,崔敦礼。”
“臣在。”崔敦礼连忙应声。
“西州黜陟使之职,仍由你担任。然西州一应开发事宜,自今日起,皆需先行禀报太子,由太子总揽全局,定夺决策。”
“你所行诸事,若有与太子方略相悖之处,需以太子之意为准。明白否?”
这道旨意,等于将西州事务的实际主导权,从崔敦礼手中,移交到了东宫。
虽然黜陟使的名头还在崔敦礼身上,但他已从一方主事,变成了太子的执行者。
崔敦礼脸色一白,嘴唇动了动,却不敢有丝毫异议,深深俯首。
“臣……遵旨。臣定当谨遵殿下号令,竭力任事。”
李世民这才看向李承乾,眼神深邃难测。
“太子,朕将西州之事交予你总揽,望你……好自为之,莫要辜负朕望。”
这既是信任,也是压力,更是一个巨大的赌注。
若太子成功,自然皆大欢喜;
若失败,太子的声望将遭受毁灭性打击。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
“儿臣,谢父皇信任!儿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父皇重托!”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压抑不住的激动与决绝。
……
东宫。
到了李逸尘的伴读时刻。
他便将两仪殿中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快速而低声地叙述了一遍。
说到自己如何应对长孙无忌的诘问,如何回应父皇的疑虑,以及最后父皇那出乎意料的决断时,他的语气中仍带着一丝亢奋后的余波。
“……逸尘,事情便是如此。”
“父皇已将西州之事,交由孤总揽了!”
李逸尘静静听着,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
“殿下应对得当。步步为营,既守住了底线,又争得了实权。”
李承乾放下茶杯,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眉宇间却透出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
“只是……逸尘,舅父所言那第二条、第三条,尤其是不得借贷、不得营商……我们发行那‘债券’,鼓励世人出资,又以雪花盐作为保证,这……这算不算是触犯了禁忌?所有心人参劾孤‘变相借贷’、‘与民争利’,孤该如何自处?”
这让他有点小担心。
长孙无忌的话几乎堵死了所有明面上的路,而他与李逸尘所谋之事,游走在规则的边缘,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李逸尘抬起眼,目光平静如水,看着李承乾,缓缓摇头。
“殿下多虑了。此二者,看似相近,实则本质迥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