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吵了?”
他踱了一步,走到蓝玉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永昌侯,你很威风嘛?”
“带着一群侯爷、伯爵,堵当朝宰相的大门,喊打喊杀……”
“你们他娘的当这里是土匪山寨?!”
“还是咱大明朝的体面,都让你们丢到粪坑里去了?!”
蓝玉被骂得浑身一抖,脑袋埋得更低,嗫嚅着不敢再言。
其他人也噤若寒蝉。
朱元璋又看向胡惟庸,眼神锐利如刀。
“还有你,胡惟庸!”
“身为左相,不知约束,不知轻重!”
“国债乃国之重器,是让你拿来做人情,结党营私的吗?!嗯?!”
胡惟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窜上来,连连叩首。
“臣知罪!臣知罪!臣一时糊涂,请陛下责罚!”
朱元璋冷哼一声,重新走回亭子中央,目光扫视全场,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咱看你们,都是一个德行!”
“贪!贪得无厌!!”
他声音陡然拔高。
“咱发行国债,是为了充盈国库,是为了迁都大计,是为了咱大明的江山社稷!”
“你们呢?眼睛只盯着那点铜臭!”
“恨不得把天下的利都吞到自个儿肚子里!”
“害得寻常百姓想买都买不到!”
“如今闹出这局面,怪谁?啊?!”
“怪丞相?还是怪咱这个皇帝没让你们赚够钱?!”
他猛地一拍石桌,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震得所有人心脏都是一缩!
“咱告诉你们!”
“要咱说,丞相在这件事上,没大错!”
“错的是你们这颗被猪油蒙了的心!是你们自个儿贪心不足蛇吞象!”
朱元璋斩钉截铁,直接将基调定了下来。
这话一出,蓝玉等人猛地抬头,脸上写满了错愕、不甘和难以置信。
陛下……陛下竟然如此偏袒胡惟庸?!
胡惟庸更是如同听到了仙乐,几乎要喜极而泣,劫后余生般的狂喜涌上心头。
他再次重重磕头,声音哽咽。
“陛下……陛下圣明!臣……臣感激涕零!”
朱元璋没理会他的感激,目光冰冷地看向那群失魂落魄的勋贵。
“都给咱滚回去!好好反省!”
“这次就当是买个教训,长个记性!”
“谁要是再敢聚众闹事,惊扰朝臣,休怪咱不讲情面!”
话语中的警告意味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得蓝玉等人浑身发冷。
他们张了张嘴,还想再争辩,可看着朱元璋那毫无表情的脸和深不见底的眼睛,所有的不甘和愤怒都被硬生生压了回去。
皇帝金口已开。
再闹下去,恐怕就不是亏钱那么简单了。
众人只得咬牙,带着满腔的怨恨和屈辱,叩首谢恩,然后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经过胡惟庸身边时,那一道道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胡惟庸感受到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恨意,头皮一阵发麻。
心中刚刚升起的喜悦,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所取代。
他知道,经此一事,他与淮西勋贵集团算是彻底撕破了脸。
这隔阂,怕是再也难以弥补了。
待勋贵们走远,朱元璋才将目光重新投向还跪在地上的胡惟庸。
他走到胡惟庸面前,停下脚步,阴影笼罩着这位左丞相。
“胡惟庸。”
朱元璋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比刚才的斥责更让人心头发毛。
“臣……臣在。”
胡惟庸连忙应声,不敢抬头。
“咱这次保了你。”
朱元璋缓缓说道,每个字都敲打在胡惟庸的心上。
“不代表你做的就对,国债,关乎国计民生!”
“不是让你拿来市恩徇私,结交党羽的工具!”
“下一次,你若再敢在这等大事上动歪心思,耍小聪明,咱绝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听明白了没有?!”
胡惟庸浑身剧颤,仿佛能感觉到那冰冷的刀锋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他伏在地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臣……臣谨记陛下教诲!”
“绝……绝不敢再犯!”
“谢陛下不杀之恩!谢陛下!”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躬着身子,倒退着离开了御花园,背影仓惶如同丧家之犬。
看着胡惟庸消失在视线里,朱元璋脸上那层威严的面具才稍稍松动。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一切尽在掌握的弧度。
这正是他要的效果。
借标儿暗中操盘国债之事,狠狠敲打淮西勋贵!
同时让胡惟庸与他们离心离德,再也无法勾结!
杨宪的教训,让他对文武勾结充满了警惕。
而就在这时。
锦衣卫指挥使毛骧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亭外,面色凝重,手中捧着一份密封的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