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还一路咋咋呼呼的王磊,此刻却蔫了吧唧地瘫在后座上。他扯开领口的扣子,那条粗金链子随着车子颠簸,一下下敲着他的锁骨,没了一点之前的气派。
“妈的,这帮德国佬是鬼上身了?三十年?”王磊终于忍不住,低声用粤语骂了一句,“他怎么不去查查他爷爷的尿布是哪个牌子的!”
没人接他的话。
坐在副驾驶的一个年轻干事脸色发白,他从后视镜里能看到陆扬平静的侧脸,但这平静没能让他安心,反而心里更没底了。
“陆顾问……这下……这下彻底完了。”他的声音很干涩,“三十年的完整流水,这怎么可能拿得出来?我们连公司都是刚接手的,这不是明摆着要我们自投罗网吗?”
“是啊,德国人的严谨是出了名的,随便伪造一份,他们一眼就能看穿。到时候,收购失败是小事,我们所有人都可能被当成商业间谍扣下!”另一个随行人员也压低了声音,话里全是藏不住的慌乱。
撤退,是他们现在脑子里唯一的想法。从施耐德出现的那一刻起,这个局就已经没法破了。
陆扬一直没说话,他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慕尼黑街景,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轻轻敲着,好像在算着什么。
只有老K,从上车开始就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脸上还挂着和善的微笑。
……
凯宾斯基酒店,总统套房。
房门“咔哒”一声关上,王磊再也撑不住了。他一把将西装外套扯下来扔在沙发上,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显得很不安。
“老K,陆先生,这……这剧本上没这段啊!”王磊满头是汗,他那副浮夸的暴发户伪装,在压力下已经快要装不下去了,“那个叫施耐德的家伙,就像是专门等着我们一样。一出手,就掐住了我们的要害!”
“三十年!我上哪给他变出三十年的账本出来?我们整个公司都是空的!”王磊一屁股坐在地毯上,双手插进他那油亮的“大背头”里,样子很狼狈。
“陆顾问,我们马上中止计划,连夜撤离吧。”那个年轻干事终于鼓起勇气,对陆扬说道,“再拖下去,等美国人反应过来,德国人把我们盯死,就真的走不了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陆扬和老K身上。一个是计划的制定者,一个是深不可测的后盾。可现在,这个计划似乎已经撞上了墙。
面对所有人的不安,陆扬终于停止了敲击的手指。他抬起头,目光看向了一旁一直沉默的老K。
老K像是刚睡醒,他慢悠悠地睁开眼,打了个哈欠,然后将他那个破旧的帆布包放在了那张昂贵的红木茶几上。
在所有人不解的注视下,他不紧不慢地拉开拉链,没有去拿那个保温杯,而是从包的夹层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是一叠厚厚的旧账本,用牛皮筋捆着,纸页已经泛黄,边角都起了毛。
“啪。”
老K随手将这叠账本扔在茶几上,发出的声响不大,却像一下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套房里一片安静。
王磊和几个年轻干事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那几本散发着陈旧气味的账本,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三十年的流水?”老K终于开口,他慢悠悠地拿起自己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吹了吹热气,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不多不少,都在这儿了。”
王磊的眼睛猛地瞪大,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颤抖着手解开牛皮筋。
最上面一本账本的封面上,用繁体字和老式钢笔,写着一行已经有些褪色的标题——《香江创投地产投资备忘录(1973-1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