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中充满信任。
仿佛已经看到顾铭的字在通文馆中引人争相求购的场景。
顾铭笑了笑,“那就借娘子吉言。”
他三两口喝完碗里的粥,站起身来。
“且在家里等我回来。”
苏婉晴也跟着站起,走到身前。
近在咫尺的距离令她的面颊微微发烫,但还是鼓起勇气,伸出手为其整理好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儒衫的衣领,抚平上面的褶皱。
动作笨拙,却极尽温柔。
那双干净的眸子里,映着顾铭的身影,也映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缱绻与期盼。
“相公,早些回来。”
温软的叮咛在耳畔回响,顾铭心中一暖,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这间简陋却已有了温度的茅屋。
晨风带着微凉的湿意,吹拂着他洗得发白的儒衫。
安河县的街道已经渐渐苏醒,早起的店家卸下门板,炊烟自屋檐袅袅升起,与河上的薄雾交织在一起。
街上行人不多,但见到顾铭这般书生打扮的,都会下意识地侧身让路,眼中带着几分敬畏。
这便是大崝王朝,文风鼎盛,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通文馆坐落在县城东首,临着文庙,是一座三进的青砖黛瓦院落,门口两座石狮威严肃穆,朱漆大门上悬着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笔力苍劲,正是“通文馆”三字。
还未走近,便能闻到一股浓郁的墨香与书卷气。
顾铭整了整衣衫,迈步而入。
馆内小吏见他衣着朴素,本有些怠慢,懒懒地抬了抬眼皮。
“何事?”
“在下顾铭,新科童生,前来登记,欲在馆中坊市寄卖些字画。”
顾铭不卑不亢地说道。
那小吏神色稍正,但依旧带着几分公事公办的疏离。
“可有凭证?”
顾铭从怀中取出县衙颁发的案首文书。
当小吏的目光落在文书上案首二字时,脸上那最后一丝怠慢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谄媚的恭敬。
“原来是顾案首!失敬,失敬!”
童生案首,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秀才,未来也有一定概率考上举人。
他连忙起身,亲自为顾铭奉上一杯热茶,态度与方才截然不同。
“案首稍待,小的这就为您办理。”
登记的过程异常顺利。
很快,一块刻着“顾”字的梨木牌便交到了顾铭手中。
这便是坊市的凭证。
“顾案首,坊市在第二进院落,您持此牌便可寻一空位设摊。若有佳作,也可交由我们馆中代为售卖,只是要抽一成利。”
小吏殷勤地解释着。
“多谢。”
顾铭道了声谢,接过木牌,径直向第二进院落走去。
通文馆的坊市果然热闹非凡。
宽敞的庭院里,错落有致地摆着数十个摊位,往来者络绎不绝。
有身着锦缎、腹笥便便的地主老财,在家仆的簇拥下,附庸风雅地挑选着字画。
也有青衫磊落的文人学子,三五成群,在一幅作品前驻足品评,高谈阔论。
空气中弥漫着墨香、纸香,以及人们压低了声音的交谈声,形成一种独特的、属于文人的喧嚣。
顾铭寻了个靠墙的空位,地方不大,但还算清净。
他解开麻绳,将自己挑选出的五幅书法作品小心翼翼地铺在地上。
他用的纸是坊间最廉价的草纸,泛着黄,质地粗糙。
可当那淋漓的墨迹展现在众人眼前时,纸张的简陋便再也无人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