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崖顶,风声呜咽。
高远峰在一处被枯叶遮掩的山洞外停下脚步,整了整衣袍,朝着幽深的洞口躬身行礼,声音在寂静的崖顶格外清晰:
“高家高远峰,求见善信大师。”
声音在岩壁间回荡,片刻后,洞口的枯叶被一股无形劲力轰然冲开,露出黑黝黝的洞口。
一道平静中带着几分空洞的声音传出:
“高施主,请入洞府。”
高远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迈步走入山洞。
洞内光线昏暗,岩缝间透入的微光勉强勾勒出嶙峋怪石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透骨的阴寒,那寒意中带着几分邪异,令人脊背发凉。
即便不是第一次来此,但高远峰仍是不由自主的心生警惕。这也正是高家人在背后称其为‘妖僧’的缘故。
他沿着熟悉的路径向内走去,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前行约莫百十步,眼前豁然开朗,高远峰目光望去,只见洞窟中央,一道身着古旧僧衣的身影赫然盘坐在石台上。
其面容平静身形消瘦,眉目紧闭,但眉宇间却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凶厉之气。
而最令人心惊的是,他盘坐的石台内竟是一座丈许方圆的血池,浓重的血腥气几乎凝成实质,令人闻之欲呕。
“见过大师。”高远峰垂目行礼,声音在空旷的洞窟中回荡。
善信缓缓睁眼,目光漠然的扫过他:
“怎么这一次来得如此之快?”
按照惯例,高家至少半月才会送来灵药,昨日方去,今日便返,其中必有蹊跷。善信心中警铃大作,莫非是金泉寺查到了此地?
高远峰没有迟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岩石上:
“高某此来,是为求大师出手一次,为我高家报灭门之仇!”
“灭门之仇?”
善信眉头微蹙:“高家被灭了?”
他对高家的实力还是有些了解的,三位化髓境武师坐镇,还有数十位筑基武师,在府域中或许算不了什么,但在这常山县域内足以堪称一方豪强。
当初选择与高家合作,正是看中了他们在此地的势力。
难道真是金泉寺的人找上门来了?
高远峰见善信眼神变幻,急忙解释:
“启禀大师,动手的是常山县衙官员,为首者名为陈盛,乃是县中武备营新任大统领。”
随后,他语气顿了顿,将话题引向双方的交集:
“说来我高家与他结仇,与大师也有些关联.”
他试图将陈盛与善信联系起来。
这并非空穴来风,陈盛之父陈兴舟,正是因知晓善信的存在才被高家灭口。从某种意义上说,陈盛与高家结下血仇,确实与善信脱不开干系。
“哦?”
善信闻言心中稍安,只要不是金泉寺直接插手,事情就还未到最坏的地步,但他随即冷笑一声:
“怎么,你莫非还想将这祸水,牵扯到贫僧身上不成?”
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凶厉气息开始弥漫开来,让跪在地上的高远峰感到呼吸一窒。
“在下不敢!”
高远峰将头埋得更低:“只是如今高某孑然一身,能求者,唯大师一人而已,还望大师能看在近半年来,高氏一族对大师还算恭顺,尽心竭力搜寻灵药、处理首尾的份上。
为高家报此血海深仇,自此之后,高某愿为大师门下走狗,唯大师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高远峰声音恳切,带着绝望中的最后一丝希望。
然而,善信的面色依旧漠然如冰,甚至连眼神都未曾泛起丝毫波澜:
“贫僧与你们高家,可谈不上什么情分,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利益纠葛罢了,你高家的仇怨是你们自己的因果,不要来烦扰贫僧清修。”
他话说得斩钉截铁,直接堵死了高远峰打感情牌的路子。
他与高家之间,本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高家为他提供疗伤灵药和修炼所需的武者精血,而他则付出金玉膏和空头支票般的先天机缘作为报酬。
为一个失去利用价值的高家去招惹官府,哪怕只是常山官府,在他看来也是愚蠢至极。
高远峰面色不变,似乎早已料到善信不会轻易被言语说动。
他缓缓直起上身,小心翼翼地从衣袖中取出一个黑色木盒,木盒样式古朴,表面雕刻着简单的纹路,他双手将木盒高举过顶,然后轻轻打开盒盖。
顿时,一股奇异的药香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息散发出来,稍稍冲淡了洞内浓郁的血腥味。
盒内以柔软锦缎衬底,一边放置着一块通体漆黑如墨、隐隐泛着玉质光泽的膏体;另一边,则是一株形态奇异、颜色赤红如血、叶片蜷曲如同小蛇的草药。
“大师,盒中之物,便是您之前提及所需的黑玉断续膏,以及一株年份足有五十年的赤蛇血草。”
高远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高某愿以此二物作为报酬,只求大师出手一次,镇杀陈盛!”
善信的目光被吸引过去,眼中闪过一丝炙热。
他身形轻动,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下一瞬,已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高远峰面前,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木盒中的两件宝物。
仔细辨认了片刻,确认无误后,忽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呵呵.你倒是懂些规矩,知道求人办事,需备足礼数。”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森然杀意:“不过,若贫僧此刻将你杀了,这两件东西不照样是贫僧的囊中之物吗?何必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