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是谁?
答案不言自明——黄家!
“叔祖……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黄东淳声音干涩,甚至没有了力气去暗骂高远峰的无能。
作为家主他必须面对现实,寻求家族的出路,然而巨大的压力让他心乱如麻,甚至生平第一次,对当初纠结于灵髓蛊之仇、未能及时像杨家一样低头,生出了强烈的悔意。
黄家叔祖枯瘦的手指缓缓敲击着紫檀木扶手,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此番……麻烦大了。”
他顿了顿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据小道消息传言,昨晚武备营内死的恐怕不止一个高远峰……可能,还有一位先天层次的存在,被围攻致死!”
“这不可能……”
黄东淳下意识地反驳,但话到嘴边,看着叔祖严肃的表情,联想到陈盛过往创造的种种“不可能”,他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他不想,也不敢再轻易下判断了。
就怕再一次被打脸。
一旁的黄克接过话头,声音带着迟疑:“叔祖,消息准确吗?难道是……高家那位在府城的高远兆回来了?”
黄家叔祖缓缓摇头:
“消息尚未得到证实,流传甚广却难以核实,或许……是陈盛故意放出的迷雾,用以震慑我等,但无论如何,有一点可以确定.”
他目光扫过黄东淳和黄克,语气沉重:“黄家,如今已危如累卵!”
他话锋一转,看向黄克:“都过去数日了,府城许家那边究竟怎么说?”
黄家与府城许家乃是姻亲,更是他们如今最大的指望。
黄克面露难色,斟酌着词句道:
“许家回话……只说让我们不必过于担心,想来……应是无虞的。”
这话说得含糊,显然并未得到什么实质性的承诺。
黄家叔祖沉默了片刻,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沉声道:
“既然如此,那就再等等,但记住,等到许家来人,我们不是要借势反扑,而是要……向陈盛低头服软。”
“许家来人了,我们还要低头?”
黄东淳有些错愕,显然心有不甘。
“糊涂!”
黄家叔祖厉声斥道:“许家势力再大,根基也在府城,远水难救近火,你以为凭许家的名头就能压服陈盛?以此子胆大包天、睚眦必报的性格,即便暂时隐忍,待许家人一走,他悍然动手怎么办?届时,我黄家拿什么去挡?!”
他目光炯炯地盯着黄东淳:“东淳,你是一家之主,要时刻牢记,家族存续的根本,不在争一时之气,不在好勇斗狠,而在‘存续’二字。
忍一时之辱,换取家族喘息之机,陈盛吴匡他们不可能永远待在常山县,只要熬到他们调走,这常山县,未来依然是我们说了算,若逞一时之快,步了高家后尘,届时悔之晚矣!”
黄东淳被叔祖一番疾言厉色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沉吟良久,才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般,颓然吐出一口浊气:
“叔祖的意思……东淳明白了。”
“还有。”
黄家叔祖锐利的目光转向黄克:“在许家来人之前,家族上下,绝不可再去主动招惹陈盛和官府,无论任何摩擦,能避则避,能忍则忍。”
“可……若是官府主动咄咄逼人,欺上门来呢?”黄克蹙眉问道。
黄家叔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决绝:
“只要不是立刻就要灭我黄家满门……那就忍,一切,以保全家族为最高准则!”
黄克与黄东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憋屈与无奈,但形势比人强,只得齐齐躬身,涩声应道:
“是,叔祖,吾等明白。”
林府,书房。
县令林狩独自一人坐在书案后,脸色铁青,手指微微颤抖的按在面前摊开的两份书信上,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惊怒交加的神色。
第一封,是来自宁安府衙的正式公文。
通篇皆是严厉的斥责,指责他自上任常山县令以来,庸碌无为,纵容地方豪强与水匪坐大,以致前任县尉剿匪身死,他对此难辞其咎。
而县尉吴匡与武备营统领陈盛,则是锐意进取,连立大功,其所行皆是奉府衙默许之意图,公文最后明确命令他,必须全力配合吴、陈二人行事,若再敢妄加弹劾,阻碍地方靖安,便即刻将其调回府城,转为闲散虚职。
第二封则是来自他背后靠山郝副将的私信。
与公文的严厉相比,这封私信简直就是劈头盖脸的痛骂,骂他不识时务,看不清府城的局势风向,骂他愚蠢,竟然在这个关头去弹劾吴匡和陈盛。
信中还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若非自己看在往日情分上极力斡旋,单凭他那封弹劾奏疏,便极有可能让他丢官罢职。
最后,郝副将的语气近乎最后通牒,警告他不要再自作聪明,惹是生非,否则一切后果自行承担。
这两封信如同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林狩的脸上,将他所有的倚仗和幻想击得粉碎。
他原本以为,凭借自己县令的身份和郝副将的背景,压制吴匡,让陈盛无法顺利坐上大统领之位,应是十拿九稳之事。
可他万万没想到,最终等来的竟是上级的斥责与靠山的抛弃,反而被严令必须配合那两人。
一时间,林狩可谓是惊怒交加。
惊于府城的态度,怒于自己日后的处境。
可以预想到,若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他日后必然遭到陈吴二人的钳制,甚至于,他这个县令都可能成为摆设。
这如何能让他接受?
之前三大家族势大的时候,他虽然也受到了一些钳制,可高远峰等人对他还是存了几分敬畏和忌惮的,但想着陈盛之前的那般嚣张态度。
可以清晰预见,对方日后必然更加跋扈,乃至是彻底不将他放在眼里。
想到这里,林狩心下愈发不甘。
思索良久,他准备将杨夫人的事情告知郝副将,原本杨夫人是他为对方准备的一份惊喜,以求能够重获信任。
可现在看来不能再藏着了,再藏他就真的没有半点机会了。
他相信,善修阴阳之术的郝统领一定会对杨夫人的三阴之体感兴趣的,兴许高兴之余,便会继续为他撑腰。
他眼下已经不奢求压服陈吴二人了,但至少也要平起平坐,让他们尊重自己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