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三滴(2 / 2)

青天白日,唯有这扇门是门窗皆锁,像里面藏了什么宝贝不想被旁人偷走。

此刻那一声怪响声没了,朱兴邦看着紧锁的门,心中贪欲扩大,忍不住上前撬开门锁。

木门陈旧,锁也用了很多年生着锈,朱兴邦很快变撬开了锁。

推开门之前,他以为里面的藏着钱,锁是用来防贼的,没曾料想,破烂不堪但整洁的寝居四面封闭着萦清香。

而腐朽木榻上坐着白璧无瑕的清冷青年以白布蒙目,生而白皙,湛然似冰玉,姿仪如濯濯春月柳,矜美得不像是凡间物。

朱兴邦见过容貌最好的也不过是迎春楼里的花魁娘子,当初便觉得惊为天人,归家后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才想去赌坊赢钱,只为有朝一日见上那花魁娘子一眼。

可今日,他却觉得迎春楼里的花魁娘子清汤寡水,比不得眼前乌发披散的青年半分,甚至是他都能闻见美人身上的散发出的清香,如醉在梦中,颇有飘飘欲仙之感。

朱兴邦痴迷地嗅闻虚空,听见前方的青年温腔沙哑呢喃:“不是她,你在做什么?”

连嗓音也如此出色。

朱兴邦心头一跳,从痴迷中回神,如获至宝般看着不远处的辜行止。

难怪周围的门窗紧锁,原是屋内藏着如此惊人的宝贝,若是他将这人带出去,卖给迎春楼里……

心中不过只是想想罢,他便浑身燥热,手脚虚软得喘不上气。

许是见了美人。

朱兴邦稳住荡漾的心神,朝着榻上的青年走去,口里宽慰道:“别怕,我不是那恶毒的女人。”

辜行止闻言头微倾,无端问:“她没在家,我方听见翻找东西的声音,你是在偷东西。”

朱兴邦见他生得皮相漂亮,说不定能大赚一笔,便耐心解释:“不是偷东西,是借,她本来就欠我兄弟的,我和兄弟间的事如何能是偷?”

辜行止平声:“那便是偷。”

“怎么与你说不清楚呢。”朱兴邦欲怒,可目光落在他身上顿了顿,重头说:“你是被人囚在此地的吧,你不要吵闹,我其实是来救你的。”

他猜测青年生得如此貌美,门窗紧锁,而青年脖颈套着狗才会戴的项圈,还被锁在床榻上,定然不是主动的,说不定是被人当成泄慾的禁脔,囚在此处的。

在他说完此话时,榻上的青年似微倾了瞬头,朱兴邦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没错。

辜行止听闻男人说是来救他,思虑几息,温声问道:“暮山来的吗?”

朱兴邦连连点头:“对我是从暮山来的,你家人正在寻你,我带你去见你家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点头后青年似笑了,待他猜想是不是说错了,又听见被囚困的青年忽然抬手碰了碰脖颈项圈,温声细语问他有没有匕首之类的尖锐物。

朱兴邦时常偷鸡摸狗,身上自然会带一把菜刀,谨防若是不慎被人发现后好恐吓人,趁机逃走。

“自是有的,有的。”朱兴邦说着,一壁厢从腰间拿出菜刀,狂热地捧上前去。

在他即将碰上床榻,辜行止忽而蹙眉,“止步。”

朱兴邦正欲踩上脚榻的脚闻声而止,抬在半空,茫然看着眼前的青年。

辜行止并未与他解释,抬手取下他奉来的菜刀,淡然握在手中,从榻上下来。

这时朱兴邦才发现,他脖颈项圈上的铁链没被上锁。

而起身的青年身形高大如矜美白鹤,下半张白璧无瑕的脸上噙着浅笑,殷红薄唇翕合,吐出含香之言:“我看不见,前面引路。”

命令的语气浑然天成,朱兴邦不仅没发现,甚至在深吸清香后,如见天子的狂热之徒,卑躬屈膝地转身在他前面引路。

辜行止出过一次寝居,他记得几步有门槛,几步有台阶,几步有石坑,如履平地般缓缓走在院中便停下了。

朱兴邦见他无端停下,咽了咽口水,满目眩晕痴问:“怎么不走了,我带你去见你爹娘,他们都很想你。”

辜行止没回他的话,顺记忆侧身面向院中墙角的枯树,道:“前方是有一颗枯树吗?”

朱兴邦看去,“有。”

辜行止又问:“有挖坑之物吗?”

朱兴邦虽不知他为何如此问,闻着不知何处散来的清香,如受迷魂香般丢失理智,不仅如实回答,在辜行止尚未下发命令前主动拿起墙角的锄头。

“挖。”

朱兴邦闻言忽然兴奋,站在枯树下疯狂挖。

冷清的落魄院中,乌发披散的青年手腕缠着铁链,懒懒靠在枯树上等着挖好坑。

算着时辰,容下一人的坑被挖好,辜行止懒腔含困道:“跳下去,埋起来。”

朱兴邦如失智般跳下去,双手刨土将自己一点点埋进去,土埋了身子半截他才恍然清醒自己在做什么。

他正欲骂骂咧咧地从坑里爬起来,抬手便见此前在屋内交出去的菜刀迎面而来。

埋在土里的人没了头,身子软绵绵地塌下,飞溅的血恰好溅在坑沿,持刀的青年只有蒙眼的白布溅了几滴血。

辜行止浑然不知,随后将刀弃进坑中,填上余下的土。

翻新过的土有明显的痕迹,但那又如何。

埋完人,辜行止朝厨屋走去。

他记得屋内有水缸,雪聆便是在里面烧的水。

仔细洗完手上残留的泥土,他欲起身,体内的蒙汗散又催发,他有些无力的倒在水缸前。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雨,他听见雨滴砸落屋檐的声音。

先是一滴,随之两滴,三滴,冰凉的雨漏进了瓦檐,砸落在他的额上。

辜行止迷迷糊糊地想到了雪聆。

她手脚一向冰凉,就和雨水一样总是滑在他的肌肤上,比跗骨之蛆都难甩掉。

他想着回家后的雪聆,恍惚笑了。

那些财物一样都没被人带走。

房顶残漏的水落在他扬起的脸上,任由雨落在蒙眼的白布上,残血晕开在眼尾,潮湿如雨夜惊魂的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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