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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齐家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窗外的寒意。齐老爷齐正廉端坐在太师椅上,听着管家福伯低声禀报昨日齐啸云外出之事。
“……少爷处理得极为妥当,既全了莫家母女的脸面,也堵了旁人的闲话。济世堂的沈大夫昨日已去诊过,说是莫夫人乃忧思成疾,加上风寒入体,需好生静养,已开了方子。”福伯语气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齐正廉捻着颌下的短须,沉吟片刻,叹了口气:“隆兄遭此大难,留下这孤儿寡母,我齐家若不相助,岂非禽兽不如?云儿做得对。只是……”他话锋一转,眉宇间染上一抹忧色,“赵坤那条老狗,鼻子灵得很。云儿此番动作,虽已尽量隐秘,但难保不会引起他的注意。”
福伯点头:“老爷所虑极是。今日老奴出门采买时,似乎觉着有人盯梢。”
齐正廉眼神一凛:“多加小心。明面上他赵坤还不敢把我齐家如何,但暗地里的龌龊手段,不得不防。嘱咐云儿,近日行事需更加谨慎,尤其是与莫家相关之事。”
“是,老爷。”
沪上最好的“明德书院”内,午后的阳光透过冰凌花的窗格,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学子们刚结束上午的经义课,三三两两地聚在廊下或庭院中休息。
齐啸云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一本《孙子兵法》,目光却有些游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昨日莹莹那双含泪却倔强的眼睛,和那破败的棚户区景象,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哟,齐大少爷真是勤勉,休息时分还在用功啊!”一个带着明显戏谑意味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齐啸云抬眼,只见以盐运使赵坤之子赵天宝为首的几个官宦子弟,正簇拥着走过来。赵天宝年纪与齐啸云相仿,穿着锦缎棉袍,胖乎乎的脸上带着一股骄纵之气。
齐啸云神色不变,合上书本,淡淡道:“赵公子有事?”
赵天宝嘿嘿一笑,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语气却带着挑衅:“听说……齐少爷昨日去了城西那片腌臜地方?还很是‘路见不平’了一番?真是侠义心肠啊!”
他身后的几个跟班也跟着发出意味不明的嗤笑声。
齐啸云心中一动,果然被父亲料中了,赵家的耳目确实灵通。他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城西?赵公子怕是听错了吧。昨日我随福伯去视察城东新开的绸缎庄,何曾去过城西?”他目光扫过赵天宝,“倒是赵公子,似乎对城西很是熟悉?”
赵天宝被他不软不硬地顶了回来,脸色一僵。他父亲赵坤虽权势熏天,但城西那片贫民窟龙蛇混杂,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去处。他梗着脖子道:“你少胡说!我……我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哦?”齐啸云眉梢微挑,语气依旧平淡,“那或许是下人传话有误。不过,赵公子既然提起‘侠义’二字,我倒是想起,家父常教导,读书人当明辨是非,心怀仁义。见到不平事,若能力所能及,伸以援手,乃是本分。难道赵公子认为不该如此?”
他这番话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入了周围几个正在休息的学子耳中。不少人暗暗点头,看向赵天宝的目光便带了几分审视。赵家势大,但其行事霸道,在士林中的风评并不佳。
赵天宝被齐啸云用大义堵住了嘴,一时语塞,胖脸涨得通红。他本想来试探和嘲讽齐啸云与莫家余孽是否还有牵连,却没想对方轻描淡写就化解了,反而让自己落了下乘。
“你……你巧言令色!”赵天宝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
齐啸云懒得再与他纠缠,拿起书本,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赵天宝一眼,那眼神平静却自带一股压力:“赵公子若无事,我便先去温书了。告辞。”
说完,不再理会脸色铁青的赵天宝,径直走向另一侧安静的书斋。
赵天宝看着齐啸云挺拔的背影,气得狠狠跺了跺脚,对着身边的跟班低吼道:“看什么看!都滚开!”他心中又气又恼,更确定齐啸云与莫家母女定然还有联系,只是对方太过狡猾,抓不到把柄。他打定主意,回去定要添油加醋地告诉父亲。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江南水乡,杏花村。
时近黄昏,夕阳给蜿蜒的河道和粉墙黛瓦的村落披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外衣。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水汽和淡淡的鱼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