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休手托着下巴,像是看猴戏一样看着下面,“孙爱卿,你怎么不撞了?是不是柱子太远?要不朕让秦破帮你一把,把你扔过去?”
站在武将列首的大将军秦破,闻言立刻跨出一步,那一身煞气,吓得孙立本把刚迈出去的脚“嗖”地一下收了回来。
“陛下……老臣……老臣……”
孙立本哆嗦了半天,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最后只好憋出一句,“老臣是怕脏了这大殿……”
“切。”
林休翻了个白眼,懒得再理这帮戏精。
他坐直了身子,脸色稍微严肃了一些。
“宣,李妙真觐见。”
随着这一声旨意,大殿门口的光线似乎都亮了几分。
李妙真没有穿那种繁复拖沓的后妃宫装,而是穿了一身特制的、剪裁利落的深青色女官服。头发高高挽起,只插了一支简单的白玉簪,整个人显得干练、清爽,透着一股子英气。
她手里捧着那本账册,身后跟着四个小太监,抬着那个沉甸甸的红木箱子。
她走得很稳。
面对满朝文武那或是鄙夷、或是好奇、或是愤怒的目光,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目光直视前方,步履从容地走到了大殿中央。
“民女李妙真,参见陛下。”
声音清脆,不卑不亢。
“平身。”
林休看着她,眼里的欣赏毫不掩饰。这才是朕的合伙人,这气场,镇得住场子。
“既然孙爱卿觉得朕是在乱命,觉得商贾误国。”林休指了指李妙真身后的箱子,“那就让大家看看,这位‘商贾之女’,到底带了什么来误朕的国。”
“小凳子,念。”
林休身边的小太监赶紧跑下去,接过李妙真手里的账册。
打开第一页的时候,小凳子的手抖了一下。
他抬头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底下的群臣,咽了口唾沫,然后扯着那尖细的嗓子,喊出了那个足以载入史册的数字。
“李氏嫁妆清单……”
“现银,五千万两!”
大殿里瞬间安静了一下。
刚才还在骂骂咧咧的几个御史,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
“黄金,八百万两!”
“嘶——”一阵整齐的抽气声。
“各州府粮草、药材、地契、商铺……折银三千万两!”
“总计……一亿六千万两!”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整个太和殿死一般的寂静。
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孙立本手里那块原本举得高高的笏板,“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但他根本没空去捡,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红木箱子,眼神空洞,仿佛三观尽碎。
一亿六千万两。
这是个什么概念?
这帮当官的,平日里贪个几万两都觉得自己是巨贪了。国库一年也就五六千万两的进项,还得养兵、修河、发俸禄,剩下的那点钱,连给皇帝修个园子都不够。
现在,有人直接把大圣朝三年的国税,一次性拍在了桌子上。
这就好比一群乞丐在争论谁讨饭的姿势更优雅,突然有个人开着运钞车冲了进来,说这车归你们了。
还争个屁啊!
“不仅如此。”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李妙真开口了。
她环视四周,那眼神,不再是民女看官老爷,而是债主看欠债人。
“陛下已允准,以此资金为本,成立‘大圣皇家银行’。推行‘龙票’,吸纳民间闲散资金,放贷于农商,扶持‘皇家科学院’研发新技术。”
“据民女估算,此举若成,三年之内,大圣朝国库收入可翻一番;五年之内,无需加税,便可让边军换装,让河道疏通,让天下无饥馑。”
她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配合着刚才那个天文数字的暴击,这哪里是女子的妄言?这分明就是金玉良言!是大道至理!
“臣……臣有罪!”
一声哀嚎打破了沉默。
只见户部尚书钱多多,那个平日里把钱看得比命还重的老抠门,此刻竟然痛哭流涕地扑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在了李妙真面前。
“李……哦不,李大人!李女官!”
钱多多激动得语无伦次,那样子简直想抱着李妙真的大腿喊娘,“您这‘银行’之策,简直是神来之笔啊!下官……下官在这个位置上,每日愁得睡不着觉,头发都掉光了。您这一来,是大圣朝的救星,是下官的救命恩人啊!”
说着,他转过身,冲着林休磕头如捣蒜。
“陛下!臣才疏学浅,不配执掌户部!臣愿让贤!这户部尚书的位置,非李大人莫属啊!要是谁敢反对,臣……臣就把他家祖坟刨了卖钱充公!”
这画风突变得太快,让周围的大臣们都看傻了。
但仔细一想,好像也没毛病。
钱多多是谁?那是出了名的“认钱不认人”。现在来了这么尊真财神,他没把供桌搬来烧香就算克制了。
有了钱多多的带头,风向瞬间就变了。
张正源咳嗽了一声,站了出来。
“老臣以为,”他抚着胡须,一脸正气,“英雄不问出处。李女官虽是女子,但有经天纬地之才,更有毁家纾难之义。进内阁旁听,实乃为了更好地报效朝廷,合情,合理,合法!”
“臣附议!”李东璧紧随其后。
“臣也附议!”王守仁大声喊道,“若是有了这笔钱,边关将士便能吃饱饭,这是大功德!”
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刚才要撞柱子的孙立本身上。
孙立本现在很难受。
他看了看那根柱子,又看了看那个红木箱子。
柱子很硬。
银子……很香。
他虽然是个老顽固,但他不是傻子。这一亿六千万两砸下来,要是他再敢说半个“不”字,不用皇帝动手,光是那些等着发军饷的丘八,还有等着修河堤的工部官员,就能把他生吞活剥了。
“呃……”
孙立本弯下腰,默默地捡起地上的笏板,拍了拍上面的灰,然后一脸严肃地说道,“老臣刚才……其实是想测试一下这柱子结不结实。如今看来,还是李女官的‘银行’之策更结实。”
他拱了拱手,面不红心不跳,“老臣,没意见。”
“噗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