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贵妃商议过了。”
林休指着那幅地图,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今日谁捐的钱,一文不留京城!全部——精准投放!”
“什么叫精准投放?”
林休笑了。笑得像个恶魔。
“就是谁捐的钱,朕就把它用到谁的老家去!不仅如此,朕还要在当地每一所新建的学堂门口,立一块大大的功德碑!上面就刻捐赠者的名字!”
轰!
这句话一出,那五位家主的身子猛地一震。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林休已经开始点名了。
“赵爱卿。”
林休笑眯眯地看着陇西赵家的家主,“朕记得,你老家是陇西吧?听说那里去年大旱,地里的庄稼都死绝了,孩子们连树皮都吃不上,更别说读书了。”
赵家主脸色一白,刚想说话,就被林休打断了。
“朕知道赵家主心善,肯定是不忍心看家乡父老受苦的。不过嘛……”
林休话锋一转,目光投向了旁边还在抹眼泪的张员外。
“张员外,朕记得你是做盐生意的,这几年赚了不少吧?朕看你刚才哭得挺伤心,要不……你给陇西捐个十所学堂?”
张员外一愣,随即拍着胸脯大喊:“草民愿意!草民这就出钱!只要能让那里的娃有书读,这钱草民出了!”
“好!”
林休大喝一声,“记下来!张员外捐建陇西学堂十所!朕赐名‘张氏义学’!并在陇西各县立碑,上书‘大善人张员外毁家纾难,造福陇西百姓’!”
噗!
赵家主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这简直是杀人诛心啊!
陇西那是谁的地盘?那是他赵家的基本盘啊!
赵家在陇西经营了几百年,靠的是什么?不就是恩威并施,让老百姓只知有赵家,不知有朝廷吗?
现在好了。
要是让一个卖盐的暴发户去陇西修了十所学堂,还立了碑,那陇西的老百姓会怎么想?
“你看,还是外人对咱们好啊!那个赵家平日里作威作福,关键时刻连个屁都不放!”
这种舆论一旦形成,赵家在陇西的威望就算是彻底塌了!
这是在挖赵家的祖坟啊!
林休根本不给赵家主喘息的机会,目光又转到了江南孙家的家主身上。
“孙爱卿啊……”
孙家主浑身一哆嗦,手里的茶杯“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朕听说江南文风鼎盛,但穷苦孩子也不少。刚才那边那个……好像是叫钱员外吧?他是做丝绸生意的,也是江南人。不过听说跟你们孙家不太对付?”
林休摸了摸下巴,一脸无辜,“刚才钱员外跟朕说,他准备捐二十所学堂,全部建在孙家的祖宅周围。名字朕都想好了,就叫‘钱氏压孙义学’……哦不,是‘钱氏兴文义学’。孙爱卿,你觉得怎么样?”
孙家主脸都绿了。
什么“钱氏压孙”?这特么就是赤裸裸的打脸啊!
要是真让那个死对头把学堂修到自己家门口,还立了碑,那他孙家以后在江南还怎么混?还不得被人在脊梁骨上戳出个洞来?
狠。
太狠了。
这哪里是什么精准扶贫,这分明就是精准绑架!
林休这一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直接击中了世家大族最在乎的软肋——地方影响力和宗族声望。
你要是不捐?
行啊。
有的是人排队想去你的老家捐。
到时候,你的老家被别人占领了舆论高地,你的族人被别人的恩惠收买了人心,你这个世家家主,就等着变成光杆司令吧!
“这……这……”
孔家的代表此时已经汗如雨下。
他不用林休点名,就已经脑补出了那个画面:一群暴发户冲到山东曲阜,在孔庙门口修学堂,立功德碑,上面写着“某某屠户捐资助学”……
那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这是要逼死人啊!
看着台上那个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年轻皇帝,五位家主的心里同时升起了一股深深的寒意。
这个皇帝……
根本不是什么傀儡!
也不是什么咸鱼!
这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狼!不,是披着羊皮的龙!
他不仅要你的钱,还要诛你的心,挖你的根!
此时此刻,御花园里的气氛变得极其诡异。
一边是还在感动抹泪的普通官员和商贾,一边是面色惨白、如丧考妣的世家家主。
林休也不急。
他就那么抱着孩子,站在台上,静静地等着。
他在等这帮老家伙崩溃。
终于。
赵家主坐不住了。
他猛地站了起来,动作太猛,把身后的椅子都带倒了。
“陛下!”
赵家主的声音都在抖,胡子一翘一翘的,“陇西乃是我赵家桑梓之地,岂能劳烦外人破费?那十所学堂……不!三十所!我赵家包了!”
他红着眼,死死地瞪了一眼旁边的张员外,“谁也别想去陇西立碑!那碑,只能姓赵!”
张员外被瞪得缩了缩脖子,一脸无辜:“俺……俺就是想做个好事……”
“做个屁!”
赵家主爆了粗口,“你去别的地方做!陇西没你的份!”
有了赵家主带头,剩下的几家也彻底绷不住了。
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这是保卫地盘、保卫尊严的战争啊!
孙家主紧随其后,一步跨出,大袖一挥:
“江南文脉,自有我孙家守护!钱员外的好意,孙家心领了!孙家愿捐学堂五十所!另加白银二十万两,作为寒门学子的奖学金!这碑,必须刻我孙家的名字!而且要刻在最显眼的地方!”
孔家代表更是带着哭腔喊道:
“山东乃圣人故里,教化之责,孔家义不容辞!山东全境的义学修缮,孔家全包了!谁要是敢去山东乱立碑,就是跟我孔家过不去!”
……
疯了。
全都疯了。
刚才还一毛不拔的世家大族,此刻就像是在菜市场抢打折菜的大妈一样,争先恐后地往外掏钱。
而且一个个咬牙切齿,仿佛谁掏得少了,谁就是孙子。
钱多多手里的笔都快飞起来了。
“陇西赵家,学堂三十所!记上记上!”
“江南孙家,五十所加二十万两!我的乖乖,发财了发财了!”
“山东孔家……全包?大气!”
随着一笔笔天文数字被记录在案,那幅巨大的舆图上,原本空白的地方,迅速被代表学堂的小红旗插满。
林休站在台上,看着这一幕,嘴角终于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
那个孩子似乎是被这场面吓到了,缩在他怀里不敢动。
“别怕。”
林休轻轻拍了拍孩子的后背,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你的鸡蛋碎了,但朕赔给你一个未来。”
他又抬起头,看向站在角落里的李妙真。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李妙真冲他俏皮地眨了眨眼,比了一个“搞定”的手势。
这对大圣朝最尊贵的夫妻,在这个疯狂的夜晚,联手给全天下的权贵,上了一堂生动无比的课。
课的名字就叫:
道德绑架,最为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