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瑶打断了他,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语气平淡却掷地有声,“我要的是‘小病不出坊,大病才找我’。只有把这三千弟子教出来,散入民间,让他们去治那些伤风感冒、跌打损伤,我才能腾出手来,去攻克那些真正的绝症。”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
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那个笑容里,没有失落,只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这也是……陛下的愿望。”
“是是是!陛下圣明!陆院长圣明!”
钱多多带头鼓掌,那马屁拍得震天响,“对了陆院长,那个‘分级诊疗区’的动线,咱们是不是再核对一下?普通病患在外堂由实习医官分流,重症才入内堂,这个规矩……”
“这个规矩必须定死。”
陆瑶眼神一凛,“谁要是敢仗着身份插队,或者拿点小毛病来浪费专家资源,直接把名字挂到黑名单上去!不管他是王爷还是国公,在这儿,只有病人,没有官老爷。”
“得嘞!有您这句话,下官心里就有底了!”
一群朝廷大员,就像是被训话的小学生一样,恭恭敬敬地拿着图纸退了下去。
直到他们的轿子都走远了,济世堂门口的那群街坊还没回过神来。
刚才那个……真的是陆瑶?
是那个给他们把脉都会轻声细语的陆大夫?
“我的个乖乖……”
卖油条的老王咽了口唾沫,手里的油条都炸糊了,“这哪是弃妇啊……这分明是女财神她姐啊!”
“什么女财神她姐!”
张大婶一巴掌拍在大腿上,眼睛里闪着光,“没听钱大人叫她什么吗?陆院长!那是管着大学堂的大官!三百万两银子归她管!我的天老爷,那得是多少钱啊……”
“原来这才是正宫娘娘的气派啊……”
有人喃喃自语。
在老百姓朴素的价值观里,谁管钱,谁说话管用,谁就是老大。
昨晚那满城的红妆是很风光。
但今天这三百万两的拨款,这让朝廷大员点头哈腰的威风,似乎……更带劲啊!
陆瑶站在台阶上,看着渐渐散去的官员,轻轻吐了一口气。
她转身,目光扫过门口那些神色复杂的街坊。
没有解释。
没有炫耀。
她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就像往常一样:“今日济世堂照常问诊。不过我要去选校址,上午由王老坐堂。”
说完,她转身进了屋。
背影挺拔,脚步轻快。
谁说大婚之夜,旧人就得垂泪?
那个男人给了她最想要的舞台,给了她活死人肉白骨的金针,还给了她一座足以改变天下的大学。
这才是她陆瑶要的浪漫。
一种叫“拨款到位”的硬核浪漫。
……
……
同一个清晨。
翰林院门口。
如果说济世堂门口是惊讶,那翰林院门口就是……
疯了。
真的是疯了。
平日里冷冷清清、只有几只麻雀在石狮子上拉屎的翰林院大门,此刻被围得水泄不通。
轿子排成了长龙,把整条街都堵死了。
各府的管家、长随,手里捧着烫金的请帖,提着包装精美的礼盒,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里看,那架势,比等着放榜的举子还要焦急。
“哎哎哎,别挤!我是镇国公府的!”
“镇国公府了不起啊?我是首辅大人府上的!让我们先送!”
“都别吵了!苏大人出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炸了锅,所有人蜂拥而上,争先恐后地把手里的帖子往那个刚跨出门槛的人怀里塞。
“苏大人!我家侯爷请您赏光赴宴!”
“苏大人!我家老爷新得了一幅前朝古画,想请您去品鉴品鉴!”
“苏大人!怡红院新来的头牌仰慕您的才华,想请您去……”
被围在中间的那个人,却像是没听见一样。
苏墨。
这位如今京城里最炙手可热的“文字简化特别行动组”组长,刚刚策划了震惊朝野的“慈善晚会”的总导演,此刻的形象……
怎么说呢。
有点儿一言难尽。
他身上的官袍皱皱巴巴的,像是腌菜一样挂在身上。袖口上沾满了墨汁,衣领扣子还扣错了一个。
那张本来还算清秀的脸上,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跟大熊猫似的。胡茬子冒出来一大截,乱蓬蓬的。
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好几天没洗澡的酸味,混合着墨汁味和发霉的书卷气。
他已经在翰林院和御花园之间连轴转了整整五天了。
为了筹备昨晚那场惊天动地的晚会,为了趁热打铁把那“简体字”的教材编出来,更为了给新戏写剧本,他这五天别说回家,连个囫囵觉都没睡过。
累。
真他娘的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