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2 / 2)

温热的液体,在黑暗里喷溅出来,带着浓重的、甜腥的铁锈气。

黑衣人显然也没料到目标竟会突然自戕,动作微微一滞。

就是这一滞的工夫!

屋外,风雪呼啸中,陡然传来一声尖利短促的竹哨声!紧接着,是纷乱而沉重的脚步声,快速逼近!火光,透过破败的窗纸和洞开的门窗,骤然亮起,将屋内狼藉血腥的一幕照得清晰无比!

“有刺客!护驾!!”粗嘎的呼喝声在院中炸响。

屋内的两名黑衣人脸色大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他们毫不犹豫,受伤那人被同伴一把拽起,两人身形疾退,如同来时一般迅捷,撞开后窗(已被谢阿蛮撞坏),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风雪和骤然亮起的火把光芒之外。

杂沓的脚步声冲到了门口。火光涌入,照亮了屋内。

地上,是碎裂的木板、喷溅的鲜血、瘫倒的受伤黑衣人(他挣扎着想逃,却被紧随而入的侍卫一脚踹翻踩住),以及……床铺上,脖颈间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鲜血汩汩涌出、眼神已经开始涣散的王选侍,还有……死死抱着王选侍一只手臂、将脸埋在她身侧、吓得浑身僵直、连尖叫都发不出来的、脏兮兮的小小身影——谢阿蛮。

冲进来的,是十余名手持刀枪、火把的内廷侍卫,以及……被侍卫簇拥在中间的,赫然是白日里来过的、那位太后身边的老嬷嬷!她脸色铁青,眼神锐利如刀,扫过屋内的惨状,最后落在王选侍身上,眉头紧紧皱起。

“快!看看还有没有救!”老嬷嬷厉声下令。

一名随行的太医模样的人急忙上前,探了探王选侍的鼻息和颈脉,又看了看伤口,摇了摇头,低声道:“嬷嬷,伤及要害,血流不止,恐怕……回天乏术了。”

老嬷嬷的脸色更加难看。她几步走到床前,看着气息奄奄、瞳孔已经开始放大的王选侍,沉声问:“王选侍!是谁要杀你?你可有话要禀报太后娘娘?!”

王选侍的嘴唇翕动着,鲜血不断从嘴角涌出,她努力睁大眼睛,看向老嬷嬷,又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眼珠,看向身边依旧死死抱着她手臂、抖个不停、满脸血污(不知是她自己的还是王选侍的)的谢阿蛮。

她的目光,在谢阿蛮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极其复杂,有未散的恐惧,有解脱的释然,有深深的疑惑,还有一丝……极淡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波动。然后,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老嬷嬷脸上,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极其轻微地、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发出任何音节。随即,头一歪,眼中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

她死了。带着满腹的秘密,和脖颈上那道致命的伤口。

老嬷嬷死死盯着王选侍的尸体,胸膛起伏,显然怒极。煮熟的鸭子,就在眼皮底下飞了,还被人灭了口!她猛地转头,看向被侍卫制住、瘫在地上的那名受伤黑衣人,眼神冰寒:“带走!严加审讯!务必撬开他的嘴!”

“是!”侍卫应声,将那黑衣人拖了出去。

老嬷嬷这才将目光,投向床边那个似乎吓傻了的“痴儿”。谢阿蛮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抱着王选侍渐渐冰冷的手臂,脸埋着,身体抖得如同风中残烛,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呜咽。

“这孩子……”老嬷嬷走近两步,眉头微蹙,“是她报的信?”

一名侍卫上前,低声道:“回嬷嬷,属下等在外围布控,听到这屋里有异常动静和尖叫,又见后窗撞开,有人影逃窜,这才冲进来。具体情形……未曾看清。”

老嬷嬷打量着谢阿蛮。这孩子浑身脏污,赤足红肿溃烂,此刻沾满鲜血,更显狼狈可怜。她痴傻之名早有耳闻,方才那番混乱,她一个傻子,能做什么?或许只是巧合闯入,或者被刺客惊动,误打误撞?看她吓成这样,倒也不似作伪。

“可看清刺客容貌?有几人?”老嬷嬷问。

侍卫摇头:“黑衣蒙面,身手利落,逃了两个,擒住一个伤者。这屋里……只有王选侍和这痴儿。”

老嬷嬷沉吟片刻。王选侍已死,线索似乎断了。但这痴儿……是唯一的目击者,虽然是个傻子。还有那被擒的黑衣人。

她看了一眼王选侍脖颈上那道深刻的划痕,又看了看她垂落床边、指甲缝里似乎有些暗色污渍的手,目光最后落在地上那枚沾血的、粗糙的铜簪上。王选侍是自戕,还是被逼自戕?那痴儿……

“把这孩子也带走。”老嬷嬷最终下令,“小心些,别吓着她。找个稳妥地方看起来,再找个太医给她瞧瞧伤。”她顿了顿,补充道,“今日静思院之事,严密封锁消息。王选侍……暴病身亡,按例处置。这屋子,封了。”

“遵命!”

两名侍卫上前,小心地(尽量不吓到“痴儿”)去拉谢阿蛮。谢阿蛮却像是受惊过度,死死抱着王选侍的手臂不放,嘴里发出更尖锐的呜咽,眼神惊恐涣散。

老嬷嬷见状,摆了摆手:“罢了,让她先抱着吧。连人带……一并抬走。小心别碰着伤口。”

侍卫领命,找来一块门板,将王选侍的尸身连同依旧粘在她手臂上的谢阿蛮,一起小心地抬了上去,盖上一块毡布,迅速抬出了这间充满血腥气的屋子。

院子里,火把通明,照得积雪一片刺目的红。赵宫女那间小屋门缝紧闭,死寂无声,不知是吓晕了还是根本不敢出来。

老嬷嬷站在院中,环视这破败阴森的静思院,眼神幽深。风雪卷着血腥气,扑打在她刻板的脸上。王选侍这条线,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断了。但太后要查的事,绝不会就此罢休。这静思院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

那个痴儿……或许,会是下一个突破口?还是仅仅只是一个无用的、被卷入漩涡的可怜虫?

她转身,最后看了一眼被抬出院门的门板,那下面,是一个死人,和一个活着的“傻子”。

“回慈宁宫。”老嬷嬷的声音在风雪中,清晰而冰冷。

一行人迅速消失在风雪弥漫的夜色中,只留下满地凌乱的脚印、破碎的门窗,以及空气中久久不散的血腥与杀机。

静思院,再次被遗弃在黑暗与死寂里。但这一次,有些东西,已经被彻底改变,再难回到从前。

而谢阿蛮,紧紧闭着眼,脸贴着王选侍冰冷僵硬的衣袖,在毡布之下,无人看见的角落,那沾满血污的小脸上,惊恐褪去,只余一片深潭般的沉静与冰冷。

第一步险棋,走完了。虽然代价惨重,王选侍死了,但她也成功将自己送到了太后势力的眼前,并且是以一个“无辜卷入、惊吓过度”的痴儿形象。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慈宁宫,太后,会如何对待她这个“意外”的收获?

还有那逃走的黑衣人,被擒的伤者,以及背后真正的主使……苏浅雪,你现在,是不是也坐立难安了呢?

风雪呼啸,掩盖了所有的痕迹与低语。但棋盘上的棋子,已经有一枚,悄然越过了楚河汉界,落在了对方最意想不到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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